林边寒听到门被打开,抬起头,和顾岑沉默地对视,他注意到顾岑的眼眶很红,但瞳眸浅淡如泉,那样冷漠地看着他。
林边寒忽然很想这艘船开回去。
回到那个小岛上,至少在小岛上的顾岑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那个会贴着他耳朵跟他撒娇的顾岑,会和他脑坦率地表达爱意的顾岑,那是过去他从未拥有过的顾岑,也是林边寒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暖时光。
他以为他已经拥有。
但顾岑此时此刻用比过去更要淡漠的,甚至带了几分厌恶的眼神去看他。
那一双浅灰的瞳眸里,再也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温软目光。
两人对视了片刻,顾岑率先收回了目光,顾岑抬手甩上门,但门并没有阖上,是林边寒的手伸过来,卡住了门缝没让她把门关上。
顾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松开手。
她很淡地抬起头,袖着两只手,静静地等待他要做何举动。
林边寒当着她的面把门推开,本就受着伤的手又被夹伤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疼痛的表情,他只是把手拢进衣衫襟口里,抵在门沿边,微微低下头来看她。
在昏暗的夜色里,顾岑的睫毛根根分明的墨黑,眼角线条颇深,往上仰会给有一种很凌厉冷漠的弧度。
过了好一会,林边寒低沉平板地讲道:“顾岑,孤觉得你说得不对。”
顾岑站在他面前,迫使自己挺直脊背,两边肩胛骨也因此紧绷,好像就连清浅的一呼一吸,都变得克制。
她抬起眼看了看他,嘴唇很冷地抿着。
“你还生气吗?孤想跟你解释。”林边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些,他并不想再看到顾岑气恼伤心到当着他的面呕吐,那样一幕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实在是太难堪了。
顾岑依旧一言不发,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林边寒盯着她,等了好一会,没等到顾岑冲他发火,确定顾岑是冷静下来了,方才开口道:“孤是把你卖给宁染画了,因为苏泱默的血更加契合孤,她能帮孤解毒。”
顾岑没说话,她表情淡淡的,因为林边寒阐述的事实已经让她疼痛到呕心,以至于此时此刻,再听他讲,不管他是不是刻意要重复这个令人讽刺的真相,她都会让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该绝望的该承受的她已经都知道了,再糟糕也已经是如此了,总不会还有更糟糕的噩梦等着她。
“但是孤没碰过她的血。”
顾岑冷冷地瞥他一眼。
“孤这样,不是要顾岑感恩戴德,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对她低下了头,说到这里,忽然叫了她名字,又一时没了下文,沉默了少时,眼眸微微地掀动,再看向她。
似乎要费很大劲才能让自己把那句话说出口来,他缓缓沉沉地说:“是因为孤后悔了。”
“孤后悔把你卖了。”
顾岑看着他,须臾,偏开头,冷戾地看向别处,眼角发红,紧抿的嘴角轻轻下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但那种无声地委屈将她周身围簇,让她无处发泄。
“包括,孤接近你,咬破你的印体,的确是因为你的血可以为孤缓解蛊毒的发作。”
“在你‘死’在白林之前,孤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但是孤现在没有这样想。”
“孤以前没有对顾岑很好;孤说没有做过对不起顾岑的事情,是骗顾岑的。”
“孤想要顾岑再陪孤看一场烟火、一起守岁,是真的。”
林边寒停顿了好久,抿了数次干裂的薄唇,声调变哑了,“顾岑,孤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