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邢秉懿,贵妃潘语蓉、德妃田春罗、贤妃姜醉媚、惠妃李飞雁、淑妃春妮、宸妃春姑、丽妃端木冬雪,这是赵构真正的后宫佳丽。
本来惠妃是要排在前面,但李飞雁却私下里和邢皇后讲,要按照进门前后来称呼,她就排在第七位,所以孩子们都叫她七娘。
在一起的时候,唯有李飞雁大大咧咧,什么都敢教,本来赵构是不让孩子们过早骑马的,不料李飞雁一瞪眼道:“党项的孩子出生就在马背上长大,也没有见摔死一个。”
其他妃子听到后都是惊得花容失色,这句话可是大不敬,好在邢秉懿知道李飞雁就是这副性子,有口无心罢了。
但也纵容了李飞雁,这几个孩子谁不爱骑马?所以没事了都撺掇大姐带着他们来惠妃七娘这里听故事、骑大马,一来二去,就连最小的赵强都骑得像模像样,不再害怕。
回想起这些,这些孩子可不管大人心里怎么想,童言无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尤其是赵强,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童心嬉戏的年龄,心里面还是渴望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或妹妹的。
赵构心中忽然一动,是啊,复兴六年十月,李惠妃奉旨回西夏省亲小住,当初自己安排李继宗负责此事,快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惠妃和小儿子了,还别说,赵强这么一提,还是怪想的。
再看看现在的孩子们,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这两年,陪伴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好爹爹,特别是对李惠妃母子俩,亏欠太多了。
心中已有主意,遂笑眯眯对赵强说道:“强儿,你想七娘和弟弟了?”
“嗯,我想骑大马。”赵强稚嫩的声音。
“好好,咱们骑大马去。”赵构顺手将赵强抱起来放在肩膀“猴搂”着,把自己当成了大马在后院开始疯跑,惹得闺女儿子在后面追闹着,都要骑赵构的“大马”。
直到让所有的孩子都“如愿以偿”,倒是把赵构累的出了一身透汗,浑身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不一会儿,谢巧姑带着两名宫女,过来请赵构回静安居用膳,说是邢皇后知道孩子们都在,索性都在这里吃晚饭。
孩子们玩耍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倒是胃口大开,只是赵构规矩大,要求严,饭桌不语,只听见孩子们唏哩呼噜的吃饭声,就连赵强都吃了两碗精米饭。
李纲还兼着太师的头衔,赵坚和赵强都是李纲的记名弟子,但李纲政务缠身,不可能按部就班来进行授课。欧阳珣两朝老臣,博学广闻,治学严谨但不刻板,现在是顾问委员会副会长,倒是很有时间来“顾问”一下两位皇子的学问,于是,欧阳珣也被敕封少师,说是协助李纲,倒是十有八九是欧阳珣在教导。还有一名少师是郓王赵楷,这个师父倒是尽心,只要有功夫,就会到静安居给授课,兼解解馋,郓王对谢巧姑做的香酥鸭那是馋得很。
圆真和尚不图虚名,但还是挂着一个少傅的虚衔,太傅是翠玄子道长。不过圆真的佛门内功平和浑厚,适合初学,打坐参禅也能磨磨性子,对哥俩的成长有好处。倒是翠玄子从孩子三岁开始,每个月的十五,将哥俩叫到朝阳宫,用自己炮制的“十二月份汤”浸泡十二个时辰,至今已经五年。
翠玄子熬筋骨,圆真和尚修内器,这哥俩,吃了大苦,但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其他几位姐姐,都是翠玄子在调理,翠玄子有一套独特的内功心法,适合女眷练习,后宫自邢皇后始,多有练习,受益匪浅。
尽管在孩子们面前,赵构没有流露出什么,晚饭后,自有潘妃过来领着他们到宜安居做晚课,静安居也只剩下邢皇后、田姜、二春和端木冬雪几人,陪着赵构说话。
邢秉懿皇后知道这几个的小心思,赵构已经在颐园连续工作了三天了,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谁也不让去打扰。还是孩子们今天下午来了,赵构破例和孩子们玩了一个时辰,又陪着吃了晚饭,这可是不多见。
各位佳丽都是想趁着赵构心情好,说不定今晚会“皇恩浩荡”呢?
但心细的邢皇后还是看出来赵构有心事,对诸位佳丽盛装而来有些视而不见,这可不是他的性子,只有一种可能,赵构在想另外一件比这件事还重要的事情。
看赵构有些意兴阑珊,众位姐妹都看向邢秉懿皇后。
邢秉懿莞尔一笑,对赵构说道:“九哥,难得今晚诸位妹妹都在,大伙儿可都想听你在天竺的奇遇呢?上次说到了遇见大虫,可把我们吓坏了,今天趁着大家兴致高,我呢,代表众姐妹邀请您说书呢。”
邢秉懿笑眯眯地望着赵构,却不经意使了一个眼色,赵构心里有些发怵,再讲下去,可就不是大老虎的问题,而是“母老虎”的艳遇怡虎居的故事了。
这件事迟早要告诉皇后的,也好,趁这个机会铺垫铺垫再说。还有惠妃娘娘,也要拿个章程才好。
累了几天,也该放松一下。于是赵构笑道:“春妮,给我泡一壶酽茶,我今天专门给大家讲讲‘虎头岭有惊无险,怡虎居与虎共生’的奇遇。”
赵构喝了一口春妮递上来的酽茶,醇香浓郁,不经意间春妮的纤纤玉指在赵构手心里划了一下,赵构如何不知?却也只能假装不觉。
看了一眼已经双眸含情的春妮,倒也稳住心神,开口道:“话说那日夜晚,时近子时,我披衣出账,欲方便一下,骤然见一卧石之上,有一黑影……”
等讲到赵构和阿卡莎跌落悬崖后,一步步惊险无比的经历让一众佳丽或掩嘴而惊,或彼此紧握,听得是心惊胆战,又刺激无比。
“……这阵狂风过后,尘埃落定,一头白色黑纹硕大的老虎出现在洞口,但见这头猛虎长约七尺,脸如巨盆,尾似钢鞭,铜铃双目,虎爪铁钩,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只见这头猛虎紧紧盯着我,一动不动,是在威胁,也像警告。俗话说,护犊子的猛兽最可怕,我双拳紧握,扎好脚步,说心里话,你们的官家当时可是有点怕哩。但此刻不容我有丝毫犹豫和胆怯,只见雌虎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向我扑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众人齐声惊呼,又长出一口气,二春更是捂着心口,直说“受不了,太危险了。”
邢皇后也是攥着拳头,旁边是冬雪在扶着,感觉到了皇后身体一直在抖动,真是担心又惊心。
“官家这都赶上凤楼铁嘴张了,您上去说一段,准叫好卖座。”姜醉媚笑嘻嘻地调侃道。
“是啊,管家,您这每次出去,都是惊天动地的,让邢姐姐每天担心您,您看看,连我听着都后怕。”田春罗一如既往地向着邢秉懿说话。
邢秉懿扶着冬雪站起来,亲自给赵构续上热茶,真情说道:“九哥啊,你看看这里面一大家子,外面一大摊子,哪个能离开你?以后,可不要再出去了,这让我们怎么放心呢?”
赵构喝了一口香茶,爽朗地笑道:“这不,你们的官家还生龙活虎地在这里吗?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担心。不过皇后的话也要听,我尽量少出去吧,让别人去!”
众人这才笑呵呵恢复了精气神,彼此说笑着,还是春姑胆大,笑着问赵构:“官家,您把那个阿卡莎收了没有啊?可别说没收,那么一个大美女,你们又独处一室好几天,您没有想法?”
赵构难得脸一红,这让春姑撩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怡虎居的几天,他怎么会忘记呢?
忽然又想到黛米拉、阿卡莎,又想到临回来前那一段刻骨铭心“交公粮”的日子,赵构忽然有些伤感,摆摆手说道:“唉,不提也罢。来人,去请潘贵妃前来,皇后,你留下,我有事和你们商议。其他人暂时先回你们的住处,咱们有时间再往下讲故事。”
赵构说得客气,但态度却不容置疑。大家看到赵构要和皇后、潘贵妃商议事情,觉得一定是大事,因为后宫之中,邢皇后是总领后宫署理使,潘贵妃是协领后宫署理使,这一正一副都要在,想必肯定会是大事。
潘贵妃满怀疑问,不知道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情。不会是要来自己的宜安居过夜吧?前两天刚刚从自己的宜安居走的,自己可是一天没下地,就连孩子们的功课也是换成了在赵构的小院子玩耍。这个管家,简直就是一头雄狮猛虎,差点让自己散架。要是这样,自己无论如何要“发扬风格”的,雨露均沾,皆大欢喜吗。
等到了皇后的屋子,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左了。赵构和邢皇后一脸严肃坐在哪里,见自己进来,示意坐下,赵构先开口说道:“今天特意叫皇后和贵妃来,是有一件事情和你们商议一下。”
潘语蓉“噗嗤”一下乐了,自己的管家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于是笑道:“哟,官家,您这是遇什么大事了,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要烦劳邢姐姐凤驾?”
邢秉懿一瞪眼,笑骂道:“二妹如何这般说笑,官家还没有说,咱们怎么知道什么事情。”
这就是邢皇后的聪明之处,话里话外,几透着亲切,也向潘贵妃言明,官家并没有事先和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想把惠妃接回来,不知道你们怎么想?”赵构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
邢皇后和潘贵妃俱是一愣,当初李惠妃以省亲的名义回西夏,她们还以为就是回娘家看看,这也是人之常情,也没有多想。
但李飞雁一住就是两年多,这都快三年了,还没有信儿说要回来。中间,可是让邢皇后犯过嘀咕,这娘家,住得时间也太长了吧。
曾话里话外和赵构提过,但赵构随口说了一句:“她爱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且不要管她,随她去。”
越是这样,邢皇后越是没有底,也曾问过李纲,李纲只是说,官家也没有和他提及此事,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李纲是出了名的拗相公,只知道公务,根本没时间揣摩这些,在他看来,惠妃娘娘回娘家住,只要她高兴,愿意住多长时间都行,不是还带着夏王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邢皇后知道李纲的性子,越是这样,越发觉得心里没有底。别人可以不去想,但自己是皇后,是整个后宫的总领署理使,说白了,这个后宫好不好,就看你管理得如何。
李惠妃外住近三年,这里面有什么说道没有?邢皇后知道,两福宫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还是朱皇后悄悄告诉她的,至于外官,她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有,只是她不知道,或者传不到她耳朵里。
邢皇后可不是简单人物,思前想后,趁着赵构远征天竺,通过给孩子们上课的机会,召见了郓王赵楷,要说最知道赵构心思的,一个是郓王,一个是副丞汪伯彦。
赵楷见皇后正式垂询,自然不敢大意,思忖着说辞,却又不敢讲得太过直白,邢皇后端庄贤惠,署理后宫井井有条,一片祥和,赢得内外的一致赞誉。赵楷即使知道自己这位九哥的心思,也不能说出来,会伤了邢皇后的心,不仅仅是邢皇后,还有潘贵妃呢。
总算顶着一个状元公的身份,赵楷出了一身透汗,才婉转、委婉、曲里拐弯地将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三分。
三分足够了。
邢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喃喃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赵构也是心里发虚,这要是九哥赵构知道了,说不定会骂自己一顿的。私下揣摩上意历来是大忌,何况还说出去。即使自己是亲哥哥,又咋样?
但邢皇后垂问,有不能不回答,这个差事不好办。
遂说道:“皇后娘娘也不必多虑,我想官家绝对不会是冲着您去的。不过,现在朝廷之上,隐隐约约有些暗流,也是事出必然,我想,官家也是出于谨慎,也是在保护您,您不可想歪了。”
邢秉懿一想,也是这么一个理儿。赵构要是和自己说了,自己是阻拦?还是同意?都不是最好的回答。最好的局面就是自己装作啥也不知道,但不能啥也不惦记,唉,这个角色,还真不好当。
不过,经过赵楷这样一说,心情好些了。赵楷又小心翼翼说道:“皇后娘娘,您可以在不经意的时候,提一提惠妃的事情,您不提,别人更不能提。”
邢秉懿点点头,冲赵楷笑道:“还是三哥明白,我听你的。”
但邢秉懿既然有了疑问,还是要弄清楚的。上次赵构被人下了镇魇,汪伯彦的表现可圈可点,分析问题很是一针见血,有眼光,有见识。至于别人都说汪伯彦有野心,倒是不怕,官家还总说,没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有热情去思考问题的。
去年春节团拜,邢秉懿找了一个借口留下汪伯彦,借此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请教此事。
汪伯彦也是没有想到皇后会问及此事,还直言不讳询问他对此如何去分析此事。
汪伯彦可不是赵楷,赵楷还敢说三分,自己是一分也不敢胡说的,涉及天家子嗣大事,一句话不对,是要掉脑袋的。况且,皇后单独召见自己,尽管有借口,但纸里包不住火,梁一刀的安情局可不是吃素的。
看出汪伯彦的顾虑,邢秉懿便道:“汪副丞也不要有所顾忌,这些,我都会和官家说的,您是前辈,我只想知道官家的想法,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官家这些年多是在外奔波,我们聚少离多,好些事情无法及时沟通,怕的是出现相左之念,误了官家大事,您不要多心,咱们就是一次很普通的谈话而已。”
汪伯彦搓着牙花子,心里道:“这个话,可不好谈。其他的都好说,这个话题,可是有点沉重。”不过,对邢秉懿,汪伯彦是非常尊重的,也不能拒绝。
斟酌再三,汪伯彦只是说了三句话:“皇后娘娘,一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二是被动不如主动,三是态度决定一切。最后还想说一句题外话,娘娘放心,外面对娘娘,犹如对官家。”
邢秉懿玲珑剔透之人,如何不明白汪伯彦言外之意,这才有了赵强童言无忌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