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郑清手中的餐刀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舍友,语气有些疑惑:“昨天我们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啊?食尸甲虫里没有专门帮助动物脱水的种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自己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梗。
但没有人对此做出积极的反应。
郑清只好干咳一声,补充道:“我知道食尸甲虫把那头可怜的河童啃掉了一半身子,但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些甲虫之前,把河童头顶玉碟里的精华吸干、让它浑身干枯的凶手是谁。”
“虫子。”萧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他的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叠加,手背扶着下巴,目无焦距的看着新摆在桌子上的那支新鲜向日葵,语气果断,语速飞快的说道:“你们在巡逻的时候曾经遇到一头哭泣的河童对吧,那头河童怎么说的?”
“吱……嗷……呀呀……呲呲!”辛胖子忽然站起身,尖着嗓子模仿河童说话的声音。
原本惬意的窝在书桌上小憩的肥猫被这番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吓了一个激灵,脑袋倏然抬起,两颗碧绿的眼珠瞪的滚圆,四处张望着异常声音的来源。
小精灵们则呼啦啦,齐刷刷躲在了郑清背后。
虽然听的毛骨悚然,但郑清却意外发现辛这番鬼嚎般的尖叫声与河童的说话非常相似。
只不过他依然听不懂胖子在说什么。
“挺像那么回事的。”郑清咂咂舌,评价道:“必须承认,你在非人类语言方面有很高的天赋。”
“哪里哪里,”辛胖子一脸谦虚的摆摆手:“我的河童语只过了基础二级,只会一些简单的问候语。”
郑清呆呆的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魔法世界真是个操蛋的世界,完全不能让人愉快的吐槽。
“你刚刚提到,”萧笑清了清嗓子,重新把话题扯了回去:“那头哭泣的河童对老校工说,它的同伴被一群虫子拖走了。”
他的咬字非常清晰,表述也非常到位。
郑清飞快的点点头,同时用勺子舀着洋葱汤慢慢啜吸着。
“所以,既然有目击证人,凶手只能是那群虫子咯。”辛胖子忙不迭的给出了最终结论。
郑清皱着眉,腮帮子缓缓蠕动着,细细咀嚼着嘴里的干面包。
虽然这个猜测没有逻辑问题,但在魔法世界,最不靠谱的恰恰就是逻辑。
“按你们的意思,凶手是另外一群虫子?”郑清咽下嘴里的食物,慢慢说道。
萧笑仍旧杵着下巴看向日葵,没有立刻做声。
辛胖子倒是飞快应是。
“那么,问题来了。”郑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刚刚眯着的肥猫重新吓醒。
团团恼火的看着书桌前几个不知好歹的年轻学生,抖了抖胡须,伸了个懒腰,最终窜出阳台,在窗外找清净去了。
“如果凶手是虫子,凡尔纳老人不可能毫无觉察。”郑清打了一个响指,飞快的说道:“那么他在湖边布下那么多陷阱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他真的在抓兔子……他也说了,想捉的是水鬼或鱼妇。我总觉得那个鱼妇大为可疑。”
“也许凡尔纳大叔也不确定伤害河童的生物到底是什么。”萧笑沉默片刻,分析道:“所以他才会在临钟湖畔下了那么多套子。”
“鱼妇是种非常稀罕的生物。”辛胖子显然对谈话中的另一种生物非常感兴趣:“它们的血液能够配置一百多种涉水咒语的解药……非常,非常稀罕。”
三个大一的新生在书桌前讨论大半个小时,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线索还是太少。”辛胖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最终决定结束这场研讨会。
“你的时间到了。”萧笑看了看时间,提醒道:“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不急不急,从宿舍到图书馆,最多只需要五分钟时间。”郑清摆摆手,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四处张望。
“迪伦哪里去了?”他终于问出了一个郁闷好几天的问题:“这几天有点事情想问问他,结果总是看不见他人影。”
“今天几号了?”萧笑埋头自己的笔记本,头也没抬的问道:“阴历。”
“八月十五。”郑清恍然大悟。
“作为一名有狼人血脉的舍友,在月圆左近,离你远一点,是对你生命负责的态度。”辛胖子拍着年轻公费生的肩膀,唏嘘着。
郑清咂咂嘴,忽然对狼人变身有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他最终也没有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近观察八月十五的狼人与往日有什么区别。
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昨天早晨,他曾经接到伊莲娜的纸鹤传书,约定了补习时间。
现在,他需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己的妆扮,争取在女神面前留下好印象。
……
第一大学是一所巫师大学。
这里的学员来自于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也因此,周末的校园里充斥了不同款式、各具风格的服饰。
比如东土的襦裙、天竺的纱丽、瀛洲的着物、雅典的希玛纯、罗马的托加与帕拉、甚至南非洲土人的草裙、北冰洋因纽特人的皮袄,目之所及,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郑清穿着大红色的院袍,在这些身影中格外显眼。
“我以为你今天会换一件比较舒服的衣服呢。”伊莲娜笑吟吟的看着郑清。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下巴上,显得格外耀眼。
她今天穿着一条锈色的波西米亚长裙,腰间细长的褶皱丝毫没有影响轻纱的质感。红色的大波浪披在肩头,戴着一顶白色的宽沿软帽。帽子上斜前方盛开一朵娇艳的玫瑰。
“我以为在学校里都要穿袍子的。”郑清有些尴尬的左顾右盼,脸色通红。
“今天太阳太厉害了。”伊莲娜收敛笑容,轻巧的掩饰了郑清的尴尬,抓着帽子随意的扇着风。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让郑清感到窒息。
“是啊,是啊。”他晕晕乎乎的回答着,全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在帮助伊莲娜补习了一阵子符箓课业之后达到顶峰。
书山馆东区。
靠近第三座落地窗的书桌前。
一对年轻的男女学生相对而坐。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煦,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浴缸里似的。
郑清的脑袋在胳膊的支撑下努力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
然而地球的引力过于强大。
他的头一点一点滑下手心,向桌子上面落去。
然后,蓦然惊醒。
对面的吉普赛女巫满脸戏谑的看着他。
“不好意思,最近晚上睡的不太好,总是做噩梦。”郑清脸上有些发烫。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顺手擦了擦双颊,脸上那股蒸腾而起的臊意才缓缓下降了许多。
“没关系。”伊莲娜毫不介意的摇摇头,略感歉意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还需要巡逻……”
“不要紧,不要紧。”郑清抢先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能帮你补习符箓学是我的荣幸。”
年轻的吉普赛女巫咬了咬嘴唇,低下头。
郑清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翻看手头那本曼昆的《符文构造原理》,琢磨着下一步强化学习的方向。
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手指间夹着一张塔罗牌。
郑清好奇的接过牌,翻开花色。
权杖骑士。
即便在黯淡的室内,这张卡片上的镶嵌的水晶宝石也绽放着璀璨的光彩。
郑清抬起头。
“给你的,”伊莲娜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补充道:“这张牌也是一个护符……只要每天临睡前虔诚的祈祷几分钟,这张护符能够保护你不做噩梦。是我的老师在小时候教给我的办法,非常灵验。”
郑清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但他仍旧恋恋不舍的摇了摇头。
“不行。”他的语气并没有那么果断:“既然它跟了你那么久,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而且一副牌少了一张,就不完整了。”
“一副牌少了一张,还有七十七张。”伊莲娜打断郑清的话,白皙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当做你帮我补习的束侑……如果你拒绝,那么我肯定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你了。”
郑清闻言,立刻抓紧了这张塔罗牌。
大不了回头也给她买件礼物,年轻的公费生感受着护符上的温度,喜滋滋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