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堰将小宫女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的心倏然一动。
不知是不是被她眼底晦暗苦涩的复杂情绪所感，他狭长的桃花眼中流光闪过。
都是可怜人，生不由己。
太后动作频频，卫堰也不得不紧随其后。
他内心嗤笑一声，想必陛下早有察觉，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面和心不和已久。
失败是卫堰预料之中的结局。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已经选择慷慨赴死的时候，连他都已经放弃活着的时候。
会有人选择以身相替。
“你……”
“殿下，莫要出声，追兵还未走远……”小宫女虚弱的开口。
献血争先恐后的从她的身体上流出，她已是遍体鳞伤。
卫堰那双含情又淡漠的桃花眼终于慌乱起来，动作麻利的撕开自己的亵衣，为她包扎。
小宫女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宛若死水一般的眼底也出现些许的波动。
她嘴唇干裂，喉咙间像是火烧一般。
轻咳一声，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抖动着，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被鲜血氤氲浸湿。
她的目光追寻着卫堰，这大概是她身为奴婢最为出格的一刻。
用这种目光去看他的主子。
“殿下，好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她才那么小……”
小的可怜，软乎乎的一团像是小猫似的随时都能断了气。
卫堰声音沙哑，“我已经让人把她送给阿娘，阿娘会在偏僻的村落把她平安抚养……”
苍白纤细的手指按在卫堰的唇上，阻止他继续开口。
那手指纤细，瘦的只剩下骨头是的，指腹还带着浅浅的一层薄茧。
小宫女执拗的目光像是一团火，炽热燃烧的火焰，看得卫堰心也抖了一些。
她启唇，“殿下，您答应奴婢，一定要好好的抚养咱们的孩子。”
“我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潇洒肆意的童年，也没有天真无忧的快乐……”
迷离的目光映着灰蓝色的天空，小宫女的目光悠远，无悲无喜的说着。
卫堰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的握着，疼得他眼睛发酸。
“一入宫门深似海，偌大的红墙是奴婢的坟墓，您让奴婢见到外面的世界，那您再让咱们的孩子享受寻常百姓家的快乐……”
“好不好？”
小宫女微微侧首，恳求地看着卫堰。
她是想让卫堰有信念，继续活下去。
“……”
“……好。”
卫堰的喉咙微微滚动，他将小宫女拥入怀中，未湿的眼角藏匿于凌乱的发丝之下。
往日轻佻的笑容化为一丝郑重。
“我们一起把女儿抚养大，看着她快乐欢喜……”
他的唇颤抖两下，“你不许死。”
小宫女苍白的笑着，笑容绵软，是卫堰从未见过的开心。
她那宛若死水的眸子里突然掉进许许多多的星星，亮的惊人，带着期盼。
“奴婢生是殿下的人。”
“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卫堰声音带着轻颤。
“好……”
卫堰闭闭眼，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上好像有什么变了。
他小心的横抱起满身是伤的小宫女，在静默无人的巷子中渐渐远去。
一步一步，生来便桎梏着他的沉重枷锁，也层层脱落。
落日的余晖散去，黑暗笼罩着巷陌。
把他们的痕迹也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