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慢慢的西沉,默默的褪去刺眼的光芒,此刻的夕阳像是个玩累的孩童,就那么懒洋洋的趴在西山之巅,西边的半边天被染成红色,那些劳动了半天的人儿终于从地里走了出来。
晚风轻抚在脸上,带来的凉爽也赶走了身上的疲惫。
风是自由的,人是喜悦的。
在希望的田野上,衣服虽然被汗水浸透,但嘴角都是微微上扬。
当马稻赶着羊群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与从地里回来的人走到了一起,互相闲聊着关于秋收的话题。
秋收越是接近尾声,越是能体会到农人的快乐。意味一年的收成可以立马变现,更多的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阵。
回到家后,随便的从门前的菜地里揪几片青菜叶子,稍加冲洗后,直接往翻滚冒泡的面条锅里丢去,适量的盐,加一滴自酿的小磨香油,一顿简单的汤面条就做好。马稻做事比较麻利,吃饭上也讲究快速,汤面条盛出来后稍微放置一会儿,闲余时间剥几粒大蒜,然后配着汤面条叽里咕噜的吃完。然后嘴巴一抹,直接去水管处洗刷,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着柳嫂与张嫂来到门前,闲聊一些八卦,话题截止后各自回家睡去。
日子就这么单调的过着,有时候也很好奇,平常都是在地里忙碌,坐到一起后,怎么分享出来那么多骇人惊闻,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无人去追究这个疑问,在乎的是八卦故事里他们的结局。
门前的那几棵大树,也是无形中的收听者。
树从不言语,却知道太多的人间秘密。
孤寂的矗立在大地,像个忠诚的守卫。只有风过来时,努力的挑逗它,不得已才卸下不动声色的面具,木讷的随风摇摆。
晚间的时刻,是放松的时刻,也是农人消遣的时刻,出来走一走,说一说,好似躺倒床上后便无所牵绊的进入梦乡,那些交流的话语无形之中如催眠剂一般,让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
吃过晚饭后的马稻坐在门口张望着。期待着转角处她们能快快来到,不然一个人的世界太过于孤单了,只能听到树叶与风在沙沙低语,而自己时不时的还要抬起手来驱赶一下蚊虫。
望了无数次后,终于看到柳嫂与张嫂一起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今个你们来晚了”马稻幽幽的说道。说完后还不忘伸出手把旁边的两个石凳子擦拭一下,免得上面有灰尘,她们直接坐上去弄脏了衣服。
“不是我们来晚了,是你晚饭吃的早”柳嫂笑着说着。
两人走过来后,直接坐了下来。
“中华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柳嫂伸着头往院中看了一眼后,回过头来表情凝重的看着马稻。
“嗯,过去帮国芳收拾地里去了,收拾过后再回来收拾家里的”马稻小声的解释道。
“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是在喜乐家?还是说在徐寡妇家?”张嫂拉着马稻的胳膊问道。
马稻眼神闪出一丝震惊,这时候看了看两人,嘴巴抖动着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心里嘀咕着,这么快都传出去了。那是一阵慌乱。
“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在徐寡妇家里,我前天去街上卖肉,还看到他们两个也在那里买,还打了招呼的,你这又是在瞎说什么呢?中华那孩子多纯洁,怎么会与她同流合污呢!这谣是从谁嘴巴里造出来的,真的是瞎说,中华的名誉都被毁了,这要是让喜乐知道,还不气的吃不下去饭,你可是了解中华孩子的,可别瞎说,谁在说把这谣言戳破啊”柳嫂语重心长的拍拍张嫂的手说道。
“可是,国庆媳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张嫂闷闷不乐的说道。
一听说是国庆媳妇说的,马稻的身子突然晃动了一下,自己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两个孩子溜墙根后回去学给国庆媳妇,这话是从国庆媳妇嘴里出来的。
“不是你看到的你就不要信以为真,知道吗?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捣乱,故意把中华与喜乐的事搅黄,自己从中看笑话。”柳嫂在一边安慰着说道。
“嫂子,你倒是说句话啊,中华这几天到底在哪里?”张嫂听了柳嫂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关键自己还是从国庆媳妇那里听来的,难道还有假吗?嫂子说小叔子的事应该不会冤枉与诽谤吧,怎么柳嫂就是不信呢。
“这个世界上谁背后不被别人说啊,不去在乎那些话就行了,有些人呢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所以就放出来一些话,让你深陷在是非之中,解释了等于是越描越黑,不解释了又等于是默认,你说到底该怎么说呢?信则有,不信则无,依你对中华的了解,你觉得会吗”马稻反问道。
“以我了解肯定不会”张嫂不安的说着。
“那就对了”柳嫂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吓得正在思考的张嫂一个激灵。怒目圆瞪的看着柳嫂。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我说你啊,别人一说点啥你可相信了,中华那孩子你看着长大的,做事本本分分的,你说怎么会与那个人勾搭,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还信以为真,你要是遇上在门口推销产品的,绝对是见一样买一样,因为你禁不住别人的语言攻击,一说到重点就开始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你才是这样的,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被骗”
“那就对了,别想着国庆媳妇给你说的就是事实,这些年她就看不惯马嫂对中华的好,心生嫉妒,有些时候难免想入非非,她经常做出那些雷人的事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还说什么呢?你是愿意相信马嫂还是愿意相信国庆媳妇”
“她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对我说的,我想着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故而听下去了”
马稻听到这里心啊揪成一团,那是隐隐作痛。
“唉,以后见到她可以绕行,她被恶魔占据了内心,说出的话不要太相信”
“你说的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张嫂一本正经的说着。
马稻看了看柳嫂,心里是一片感激,但是转念一想,柳嫂这么维护中华,肯定她心里也是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去阻止张嫂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以免事情扩大,传到喜乐的耳朵里。想到这里便心神不宁,越发不安,坐在石凳上,身体不停的晃动着,怎么坐都觉得别扭。
“唉,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北村老马家的事”柳嫂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好似又有一个新闻要说出来分享似的。
“那个老马?”张嫂听见柳嫂这么问,就知道有故事要讲出来,眉头陡然间松开,侧着脸看向柳嫂,那模样不是一般的迫切。
“马大柱家的”
“哦,那个养牛的哪一家啊。他家有什么事啊”
“他家孩子之间的事”
“咦,咦,他们孩子会有什么事?”张嫂黯然神伤的说着,显然对柳嫂提出来的问题觉得没有可探究的,叹了一口气后,眼神看着马稻家的大铁门发呆。
“大姑娘嫁到邻村,结婚几年不怀孕,家里人快急死了,检查了很多遍才查出来问题出在男方,男方精子成活率特别低,最后是人工授精才要的孩子,二姑娘呢心高气傲,一心想要走出农村,在省会一家餐馆打工的时候,勾搭上一个老男人,据说男人特有钱,但是重男轻女,他老婆因为生了一个女孩后不会再怀孕,男的就对马家的二女儿说要是给他生个儿子出来,省会所有的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家里所有的产业都归马家二女儿,立马与家里的黄脸婆离婚。马家二女儿禁不住诱惑啊,想凭借肚子来改命,就豪赌了一把,结果天不遂人愿,生下来一个女孩,男人在产房门口扭头就走,自此杳无音信。一分钱也没有留下,这男人该是有多无情吧。都不应该相信这个男的,马家二女儿也是被画的大饼冲昏了头,结果自己把自己的人生给毁了。未婚还要去抚养一个孩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哎,傻啊,后来马大柱媳妇到省会把女儿的接回来,在娘家坐的月子,一边伺候着姑娘端茶做饭,一边还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擦屎把尿。还要去地里忙农活,忙的是分身乏术,气的是天天在家里骂,看到什么骂什么?”柳嫂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眼睛瞟了一下,看看两人有何表情变化。
“咦,咦,你说傻不傻,拿肚子里的未知来赌,傻不傻啊,成本有点大”张嫂拍着大腿说道。
马稻还是保持着以往的态度,一脸平静的听着。
“万一是男孩不就一切又改变了,但是老天有时候就是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柳嫂幽幽的松了一口气说道。
“哎呀,心疼马大柱媳妇,你说说孩子做的蠢事,到最后还是老两口来买单”
“是的呀,现在孩子上户口都是个事,你说说这事闹得吧”
“唉,你说说,穷地方也有穷地方的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向往大城市,我怎么觉得扎根在乡下特别的扎实,反倒是城市高楼大厦的,想蹲个墙根吃饭都寻不到,出门就堵车,哪像我们这里脚下的路从不问方向,你就说大城市有什么好羡慕的”张嫂感叹着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村里人都搬走了,我也会单独留下来的”
“咦,嫂子,咱俩想到一块了,到时候咱俩作伴,死了也要死在这里,埋也要埋在咱喜欢的地里。”张嫂激动的拍着马稻的手说着。
“嗯,一言为定,两人作伴不孤单”马稻乐呵呵的说着。
似乎马大柱一家的新闻开启后,她们自动忘记刚才聊中华的事情,不再去聊中华,而是开始讨论生死。
“话还没有讲完,真的如人家所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柳嫂带点些许恼怒的打断她们的话题。
“你说,说,我们听着呢”张嫂晃动着身子说道。
“这屋漏偏逢连阴雨,他那个小儿子之前不是订婚了,小儿子长得又帅,家里条件也殷实,那天去女方家里把未婚妻接过来住几天,走到半路的时候,遇上两个喝醉酒的小毛孩拦路,说来也奇怪,农村方圆几里都是混个面熟。但这两个小毛孩不知道是哪个村的,给马大柱儿子放话,要么把女的留下来,要么把身上的钱留下来。女孩想着敌我双方都是两个人,不行了就搏斗一番,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大白天的搞拦路抢劫的事。结果马大柱儿子把女孩丢在那里自己吓跑了,后来过往的人过来把女孩解救,女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订婚的东西如数的退还,与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过一辈子,需要他的时候闻风丧胆逃跑,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啧啧,你说说,还有这样的软面条之人啊,丢下的可是未来的媳妇啊,怎么这么软弱呢,在关键时刻要护她周全啊,你说说逃得比兔子还快啊,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给他啊,一点男人风度都没有,啧啧,真的是一点担当都没有。唉,你说说这事,还好姑娘没遭到侮辱,不然一辈子的清白啊”张嫂感叹的说道。
“回家后,马大柱拎着大礼到女方家赔礼道歉,把订婚的东西全部又带过去,女孩直接又派人送走,自此折腾了几天后结束,这几天他们家是鸡飞狗跳的,又是秋收,又是伺候坐月子,唯一的孩子又遇上这事。据说别人问男孩你为什么要跑,他委屈的说,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儿子,万一要是被打的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你说说,那么大的男孩,说出这么窝囊的话,换成别的肯定是要保护女孩,不说英雄救美了,至少两人同心协力对不对,他怕自己受伤愧对父母,古人曾说身有伤贻亲忧,这种观点是对的,可是你要分场合啊,分情况而定论啊,把女孩弃之一边自己逃之夭夭,这恐怕方圆百里难寻吧?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也就是白面书生,中看不中用。”柳嫂说完后,不停的摇晃着头。表示不理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马稻轻悠悠的飘出来一句话。
三个女人都保持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许久,柳嫂长叹一声后说“世间万千很难去评断,有时候说命,有时候又说是因果报应,谁知道呢?依我看这都是个人造化,如果老二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在农村找个人老老实实的过一辈子不是也可以吗?就是不安于现状才决定去赌,一赌就输的一败涂地。这是她自己的造化。自己的思想有问题,欲望太深,可以理解为欲壑难平。儿子嘛就是生搬教条过于迂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切看似说是因果关系,倒不如说是自己主观意识缺德带来的恶果。”
“人各有命”
“福分不是用欲望之贪念去强取豪夺,而是用平常心去慢慢积攒”马稻轻声的说着。
“这话总结的到位,今晚的点评嘉宾非你莫属”张嫂乐呵呵的站起来。
柳嫂伸了一下懒腰,打着哈欠说道“世间的事,很难说,很多时候糊糊涂涂的过着就行,越是多想烦恼越多,越是争强好胜,越容易出岔,像我们三个人多好,有新闻了分享分享,脚稳稳实实的站在土地上生活,没有那么多的私心,一辈子不是过的也很快吗”说完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听到张嫂在小声的问柳嫂“你确定见过中华,不说谎,说谎了晚上被老马折腾的腰断,明天不能干活”
“真没有,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忘记这件事行不行,你能不能小点声”柳嫂压低着声音说道。
“我已经够小声了,是你太大声”
两人再说些什么已经很难听到,因为她们已经转过弯走回家了。
马稻淡然一笑,一阵风吹过来,身体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明显的感到风中带着些许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