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宋河生如陈一墨所愿,给她做了冰冰的点心——开心果冰淇淋。
没有问她像不像国外原版。陈一墨抽噎着一口一口吃,吃得索然无味。
但,申请终于还是交上去了,也一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很快批了下来,交换生的名额非她莫属。
陈一墨更加忙碌了。
签证、出国前准备、剧组的工作……
所有事情都要在这短短时间里完成,睁眼就有一整天的事,人,忙得似乎都麻木了,没有时间去想其它,亦或是,潜意识里不愿去想,所以不自觉回避。
但,仿佛是应了这句话,事情还真赶到一起发生了。
本学期最后两天,大家都准备着放假离校了,陈一墨的出租屋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付英英和陈一鸣。
时值下午,陈一墨午休结束正打算去学校参加本期最后一堂考试,本以为是宋河生来了,开门看见这俩,愣了一愣。
付英英穿着件洗得褪色的旧衫,抹着汗,领着陈一鸣就进了屋。
阳光下陈一鸣畏畏缩缩的样子,也穿的一身旧衣服,看见陈一墨先打了个嗝。
“叫姐。”付英英推了推陈一鸣。
陈一鸣呆呆的,又打了个嗝。
付英英也不管他了,一点儿不见外地径直进屋,自己倒了两杯水,一杯给陈一鸣喂了,对,陈一鸣这么大了,付英英还给他喂水喝,另一杯自己咕嘟咕嘟喝了,而后抹了抹嘴,坐下,问陈一墨,“墨囡,听说你要出国念书了?”
陈一墨抿了抿嘴。她都快放假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非要找上门来说?她直觉付英英只怕没带来什么好事。
“要很多钱吧?”付英英凑过来问。
“还好。”陈一墨模糊道。
付英英眼泪就上来了,“哎,还是你命好啊!可怜我们鸣宝,连治病的钱都没有……这辈子可怎么办哦……我可怜的……”
骤然响起的闹钟,打断了付英英唱戏似的哭腔。
这是陈一墨设的午休最后一道闹铃,再不走,下午她就要迟到了。
“妈,我下午还要考试,要迟到了,我先去考,考完再说啊!”她急急忙忙带上门就要走,想到她这一桌子的设计和作品,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陈一鸣有前科,飞快收拾了一下,一起带在包里走了。
付英英看着她的背影和匆匆关上的门,翻了个白眼,扁了扁嘴,“哼,当宝贝呢,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
她把几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左翻翻,右翻翻,扁嘴扁得嘴角的白沫子直翻,“哼,这房子,还收拾得真不错!这小贱货,真是会哄男人,把个宋河生哄得服服帖帖!恨不得家底掏光了补贴给她!”
陈一鸣已经拿着桌上的水果啃了起来,付英英看见了只道,“吃!吃个饱!我这就做饭去!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付英英打开冰箱,什么贵往外倒腾什么。两个人,倒是炒了五六样菜,全是荤菜,招呼陈一鸣吃。
“少吃饭,多吃菜!这小贱货生活水平真不赖!这么多好吃的!”她含着满嘴食物,不停给陈一鸣夹菜,腻到了想起冰箱里的酱菜,拿出来开开胃,一边嘀咕,“这不是宋家的酱菜吗?啧啧!这些菜也是宋家那个蠢蛋给她买的!真是蠢到家了!这小贱货一出国,外面花花世界的,哪里还记得他!”
陈一鸣打着嗝问她,“你……不是……不是……说……说她出……出不了国吗?”
付英英给他夹了只鸡翅膀,“当然不能让她出去,她一个赔钱货要出国念这么多书干什么?不如把那些钱留下来,给我鸣宝花,给鸣宝长大了娶媳妇!”
本期最后一堂考试,陈一墨是最后几个交卷的,等她交完卷出来,一路跟最后几个交卷的同学聊着,下楼。
而后,在楼梯上,就看见系办外面围了很多同学。
“有什么新的通知吗?”有同学问。
有时候同学们围在系办外面通知栏看通知。
陈一墨却觉得不对劲。她隐隐听见付英英的哀嚎声。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再一细听,绝对没错!而且,这哀嚎声还真是从系办里发出来的。
大事不好!
她三步两步下楼,直冲系办。
围观的同学看见她,流露出各种异样的眼神,有好奇,有鄙夷,也有同情,但不约而同的,纷纷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挤进办公室里,果然看见付英英席地而坐,在那一边拍腿一边哭诉,陈一鸣傻呆呆站在门边上,不时打个嗝。系主任、系里几个主要负责人,还有老师都在里面,几个人拉付英英都没把她拉起来。
“陈一墨来了。”她辅导员闵真道。
系主任一看,手一挥,“陈一墨,还有闵真,你们跟我来。”
付英英以为他要走,上前一扑,抱住了系主任的腿,显然,她已经知道这是这个系里最高负责人,嚎开了,“主任,主任你可不能走啊!你要为我们娘崽做主啊!你看看我儿子,他从小有病,这么大了话都说不利索。陈一墨不是我们亲生的,可这些年来我们也没亏待她,把她培养得这么好,连自己儿子都耽误了,也没说让她停学,可是,这出国真的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家庭啊!我儿子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但我们家真的已经掏光家底了,只求陈一墨能看在多年养育之恩的份上,把出国的钱留给她弟弟治病吧……”
陈一墨这才知道,付英英此行的目的原来在这里……
系主任抽了抽腿,实在没能抽出来。
付英英豁出一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知道,现在陈一墨出息了,自己能挣钱了,出国的钱也都是她自己挣的,可是,我们这家庭情况摆在这里,我们真的不是出国的家庭,国内也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我们学校也不差,在国内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我们本本分分把这个本科读完,再考个本校的研究生,一样有出息,却能少花很多钱,何必一定要出去呢?主任啊,不是我自私,实在是,她弟弟眼看年纪越来越大,真的不能再耽误下午,急等钱治病啊!你看看我,再看看我儿子,我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孩子的长裤都短得快到膝盖了!实在是没钱,实在是想攒钱治病啊……”
外面同学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