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西门家对书院的支持,整个皇城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轻易将书院的地卖给天香茶庄?
“青青,你确定他们拿出的地契是真的吗?”赵让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青青点了点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千真万确,我看过了,那地契做得极为精细,上面的大印和批字都毫无破绽。”
赵让心中一沉,他知道,如果真的如青青所说,那事情就麻烦了。书院是皇城中无数士子的精神寄托,是他们求学问道的圣地。如果书院的地被天香茶庄收回,那书院的存在都将岌岌可危。
“走,我们去看看!”赵让深吸了一口气,对青青说道。
两人纵马疾驰,很快就来到了书院门前。只见一群人正围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赵让和青青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只见一位身材肥硕男子正站在书院中央,手中拿着那份地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贾富?”
这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和刚刚来给西门大壮送还银票的贾富极为相似。
“赵公子,在下贾贵,是贾富的同胞兄弟。”
赵让点了点头。
想来也不会是贾富。
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出现在两个距离几十里的地方。
不过贾贵既然是贾富的同胞兄弟,那自然也是为天香茶庄做事。
“贾贵,你们天香茶庄这是什么意思?这块地明明是西门家捐赠给书院的,你们为何突然拿出地契来声称所有权?”赵让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贾贵冷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地契,说道:“赵公子,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这份地契是西门家主亲自签下的,上面还有行商司的大印和沈掌司的批字。这地,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我们天香茶庄的了。”
赵让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份地契的出现绝非偶然。
就在这时,西门大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显然也听到了消息,脸色铁青地冲着贾贵喝道:
“贾贵,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西门家何时把书院的地卖给了你们天香茶庄?”
贾贵看着西门大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
“西门公子,这可是你父亲亲笔签下的地契,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西门大壮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深知自己父亲的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眼前这份地契又该如何解释?
西门大壮怒目圆睁,但此刻的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份地契的出现背后必然有着复杂的缘由。
贾贵显然是有备而来,仅凭口舌之争,难以扭转局势。
赵让见西门大壮情绪激动,急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赵让深吸一口气,对贾贵说道:
“贾贵,这份地契的真伪暂且不论。但书院对于大威北境无数读书人来说意义非凡!若你们天香茶庄真的有意收回这块地,也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贾贵冷笑一声,说道:
“赵公子,你们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份地契是假的,那我们自然无话可说。但在此之前,我们天香茶庄有权收回这块地。”
说着,贾贵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开始动手拆除书院。
一时间工匠们纷纷上前阻拦,但天香茶庄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些泥瓦匠那里是对手?
如果让天香茶庄的人得逞,那书院就完了。
赵让大声喝道:
“我看是你们拆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贾贵见赵让站出来阻拦,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他早就听说过赵让的名头,知道此人并非易与之辈。
但此刻他手握地契,又有天香茶庄做后盾,自然不怕赵让。
“赵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地契可是货真价实的,你若再敢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贾贵冷冷地说道。
西门大壮突然大声喊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一边喊,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高举过头。
令牌上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长尾喜鹊,正是西门世家的象征。
天香茶庄的人见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贾贵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西门大壮会拿出西门世家的令牌。
他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道:
“西门公子,你以为拿出西门世家的令牌就能吓唬住我们吗?地契在手,我们天香茶庄可是有理有据。”
西门大壮冷笑一声,说道:
“有理有据?这份地契的来历,我们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但在此之前,谁敢动书院一根毫毛,我西门家绝不会放过他!”
贾贵见西门大壮如此强硬,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知道西门世家财力势力庞大,若真的惹恼了他们,自己的主子保不保他还是两说。
但地契在手,他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赵让眼看西门大壮来了脾气,便开口调和道:
“贾贵,我们不必在这里争执。既然你说这份地契是西门家主亲笔签下的,又有行商司沈掌司的签批。现在西门家住不在皇城之中,我们倒是可以去行商司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贵闻言,眉头一挑,他自然知道赵让的提议背后所藏的深意。
这份地契是主子给他的,如果当真有问题,去行商司一问便知,届时天香茶庄可就陷入了被动。
但若是地契无误,那么书院的地便名正言顺地属于天香茶庄。
他沉思片刻,心中盘算着利弊得失。
天香茶庄的背后势力虽大,但若是被证实是诬陷西门世家,那后果亦是不好。
但要是地契为真,书院的地收回,对天香茶庄来说亦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权衡利弊之后,贾贵终于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既然赵公子和西门公子都如此坚持,那我们就去行商司一趟,让沈掌司为我们做个见证。”
当下,一行人便前往行商司。
行商司位于皇城中心,门前石狮雄踞,气势非凡。
众人来到门前,通报姓名后,便被引入府中。
沈掌司面容威严,不怒自威。先前宰相府七十二家商铺易主之事,赵让就知道和此人有关,但面对面见过,这还是头一回!
他见众人到来,便让手下人取来那份地契,仔细端详起来。
众人屏息凝气,等待着沈掌司的判断。
沈掌司眉头紧锁,似乎对地契上的内容颇为疑惑。
过了许久,沈掌司终于抬起头,沉声道:
“这份地契上的印章和批字,的确是我的亲笔。但事物繁杂,当日的具体我已经记不清了。负责这笔交易具体经办的小吏,前几日告假回乡,须得等个三五日方才能返回,届时才好问询。”
赵让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掌司的这番话意味着短时间内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这段时间内,书院的安全依然悬而未决。
他不禁焦急地看向西门大壮,只见对方也是紧锁眉头,显然对此事也感到棘手。
贾贵见沈掌司并未直接否定地契的真实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只要拖住时间,天香茶庄便有足够的机会暗中操作,让这份地契变得更加无懈可击。
然而,赵让岂会轻易放弃。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对沈掌司说道:
“沈掌司,书院对于大威北境的士子来说意义非凡。若是因为这份地契的真伪不明,而导致书院受到损害,那将是大威北境的一大损失。还请沈掌司能够尽快查明真相,还书院一个公道。”
沈掌司点了点头,沉声道:
“赵公子所言极是。我会尽快派人查清此事,给书院一个交代。”
贾贵见状,心中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多言。
在沈掌司面前,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分量去质疑他的决定。
离开行商司后,赵让与西门大壮并肩走在皇城的大道上,两人的脸色都显得异常沉重。
贾贵手中的那份地契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无法释怀。
“让哥,要不要我回苏洛城一趟,跟我爹问个清楚?”
西门大壮打破了沉默,但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无助。
“不必了,我们去找他兄弟,贾贵!”
赵让想了想说道。
两人并不知道贾贵住在哪里。
不过皇城虽大,一个人要是不故意躲起来,以赵让和西门大壮两人的本事,想要找到,并不难。
“云海茶楼?”
西门大壮问道。
赵让回道:
“要是估计不错,这家伙应该就会在云海茶楼,而且就在等我们去找他!”
云海茶楼并不难找,就开在赵家别院的斜对面。
这会儿显然不是喝茶的时候。
日头已经西斜,喝茶的人早就散去,喝酒的人还未出发。
茶楼里空落落的。
近年来皇城中很多有名有姓、富丽堂皇的茶楼生意都不太好,因此在晚上也会卖酒喝一些制作简单的下酒菜。
但云海茶楼始终如一。
想喝茶,就进门,想喝酒,还请出门右拐。
隔壁的酒肆比茶楼热闹的多,但茶楼内的伙计还是很殷勤。
见有人进门,便立刻迎了上去,询问来客要喝什么茶。
不过当他看清来人是赵让和西门大壮后,脸上的殷勤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我家老板说了,赵公子和西门公子要是来喝茶呢,就请上二楼天字一号房。要是来闹事呢,就请出门左转,去皇城兵马司里击鼓鸣冤。”
赵让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云海茶楼的伙计会这么说,便径直朝着二楼天字一号房走去。
伙计见状,也没有阻拦,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两位请自便,茶水自备。”
赵让和西门大壮来到二楼天字一号房,只见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阵阵茶香。
赵让轻轻推开门,便看到贾贵正坐在桌旁品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赵公子、西门公子,二位可算是来了。我可是恭候多时了。”
贾贵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道。
他们没想到贾贵竟然如此镇定地在这里等他们,这让他们不得不防。
“贾贵,你明知我们来意,就不必拐弯抹角了。那份地契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让直截了当地问道。
贾贵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道:
“赵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不过,这份地契的来历我可不能说。只能说,这是西门家主亲自签下的。”
“你胡说!我父亲绝不可能把书院的地卖给你们!”
西门大壮怒声喝道。
贾贵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西门公子,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说不定你父亲有他的考虑呢?”
“你!”
西门大壮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
赵让见状,拍了拍西门大壮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转向贾贵说道:
“贾贵,既然你不肯说出地契的来历,那我们也不强求。不过,书院对于北境来说意义非凡,我们绝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贾贵闻言眉头一挑:
“哦?赵公子有何高见?”
“这份地契既然已经引起了争议,那就应该暂时搁置争议,等待真相大白之后再做处理。”
“哈哈哈!”
贾贵大笑起来:
“赵公子真是会说笑啊!这份地契可是货真价实的,凭什么要搁置争议?”
赵让冷冷地看着贾贵说道:
“贾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是谁在指使。天香茶庄虽然势大,但还不是一手遮天的时候。”
贾贵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赵公子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当然会负责任。有本事就让红手来亲自找我,别整两个死胖子,一前一后的来碍眼!”
贾贵脸上的肥肉微微颤了颤。
‘死胖子’三个字显然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不过他掩盖的很好,不论是眼睛还是嘴角,亦或是神情语气,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恨意或不满。
至于红手……
贾贵一点都不差异赵让会知道。
毕竟这段时间,红手的名字在皇城之中可谓是如雷贯耳。
接连吞并了皇城之中大小七十多家商铺,更是将原本在皇城之中根深蒂固的宰相府产业都一并拿下。
如此大的手笔,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所以贾贵只是笑眯眯地说道:
“赵公子说笑了,红手大人日理万机,可不是我这种人能够随便见到的。”
赵让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跟他废话太多没有意义。
当下最重要的是要稳住贾贵,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赵让对贾贵说道:
“既然你不肯说出地契的来历,那我们也不强求。不过我们希望你能够暂时搁置这份地契的争议,等待真相大白之后再做处理。”
贾贵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
“好!我可以答应你们暂时不动书院那块地。一切按沈掌司说的,等那名小吏回来再对证。”
“但你记不记得先前在下说的那件事?”
赵让反问道:
“什么事?”
贾贵说道:
“那份五百万两黄金换来又丢掉的绝密。”
赵让眉头微皱。
他自然记得这件事,当时他还以为贾贵只是信口开河,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你是说,你愿意用那份绝密来交换书院的安危?”
赵让试探着问道。
贾贵点了点头,脸上肥肉乱颤,笑眯眯地说道:
“不错。只要赵公子能够将那份绝密交给我,我便可以答应你,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动书院一砖一瓦。”
赵让心中一动。
他没想到贾贵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那份绝密虽然重要,但相比于书院的安危来说,显然不值一提。
更何况,那份绝密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交出去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你答应了,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份绝密,是从宰相府里流出来的东西,是宰相李盛林亲手交给我的!”
赵让听到“宰相李盛林”这几个字,心中不由得一震。
他亲手交出的东西,其内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贾贵看着赵让变幻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
“你是说,那份绝密是宰相李盛林给你的?”
赵让沉声问道,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贾贵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似乎很满意赵让的反应。
“千真万确。那份绝密正是宰相大人亲手交给我的。至于其中的内容……嘿嘿,想必赵公子也能猜到一二吧?”
赵让根本猜不到一二。
他想不通宰相李盛林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绝密,交给贾贵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单单是为了钱?
这其中必定有更深层次的缘由。
不过,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赵让回过神来,正色看着贾贵说道:
“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在这期间,让你兄弟不动书院一砖一瓦。”
贾贵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忙说道:
“赵公子放心,我贾贵说话算话。只要拿到那份绝密,我保证不动书院一根毫毛。”
赵让点了点头。
心知贾贵这种人不可信,但他也别无选择。
为了书院的安危,他只能暂时妥协。
“给我一个期限?”
赵让问道。
“越快越好!”
贾贵迫不及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