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华灯初上,一辆车驶过环山公路,最后停靠在大宅子前。
车窗缓缓降下,大门前警卫兵查看了一番来人的证件,急忙敬礼,“请长官稍等片刻。”
警卫兵紧急联系宅子里的主人。
“咚咚咚。”管家疾步走向书房位置,抬手轻叩了一下房门。
凌一翰正在整理明日所需的文件,听见敲门声不以为意道,“进来。”
管家打开些许门缝,毕恭毕敬道,“长官,叶参谋长到访。”
凌一翰闻声抬起头,“这大晚上的他跑来我这里溜达什么?”
“目前不清楚,是要见吗?”管家左右为难,门外苦苦等候的可是C国军部高官人物啊,可是不得怠慢的主,但万一自家长官不想见呢?管家不敢细想这样的结果,这结果想下去怕是要脑梗塞了。
凌一翰饶有兴味道,“见,怎么能不见,请他进来。”
叶参谋长来时正处于更深露重的时候,他进入宅子时身上还带着寒意。
管家亲自领着这位德高望重的领导进入书房,“叶参谋长请进。”
佣人们有条不紊地放下两杯清茶,随后一行人不动声色地退出。
凌一翰嘴角微微勾勒三分弧度,“这叶参谋长百忙之中来我这里找我唠嗑,难道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打算退位了?”
“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得罪你们凌家了?”叶参谋长直接开门见山道。
凌一翰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想过叶参谋长大晚上跑来的用意,可是这点用意也犯不着他连夜赶来啊。
叶参谋长继道,“邹祥坤这个孩子性子执拗,能够得到凌老弟的赏识亲自挑选他出任务,这真是他的荣幸。
只是凌老弟今天的举动有些不符合规矩,他的任务调令并没有下达,所以就算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也不会在军功上刻上一笔。
对他而言,有些不公平了,所以我觉得这一次任务作罢吧,我特意给你挑选了另外两人。”
“原来叶参谋长是担心这一点,也对,是我疏忽了,无妨无妨,我这就去让人把任务调令送下去,我着实是看好邹祥坤这个孩子,一看就能成大事之人,所以不打算换人了。”
“你是故意的对吧。”叶参谋长挑明道。
凌一翰似笑非笑,“我故意什么?”
“那么多人,你偏是选了邹祥坤,而且那个任务根本就不需要他那种级别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能故意做什么?叶老弟这话可就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狭隘了。”凌一翰喝了一口茶。
叶参谋长紧了紧拳头,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这个家伙肯定会更得寸进尺,他这个时候命令邹祥坤出任务,肯定为了支开他,怕他抢走了靳蕾?
这可不行,靳蕾可是邹祥坤这小子几十年来好不容易看上的,怎么可以被他们凌家这老的小的给抢走了而断了他们叶家的血脉呢。
“我要见靳蕾。”叶参谋长也不再跟他周旋什么,站起身道。
“她不在这里。”凌一翰没有阻拦。
叶参谋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们把她藏到哪里了?”
“瞧叶老弟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她真的不在这里,不信,叶老弟可以搜搜我们凌家,看我有没有骗你。”
叶参谋长紧紧地握着水杯,因为情绪的激动,掌心里本是平静的温水圈开一层层波澜不止的涟漪。凌一翰能这么自信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自是明了他是在这里找不到靳蕾了。
凌一翰再道,“叶老弟,我们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军部的命令,这次任务虽然难度不太,但也要为保成功,非邹祥坤这孩子莫属,我们老一辈的不能做了坏榜样啊。”
叶参谋长被他明显的借口堵住了嘴巴,他紧了紧拳头,仿佛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在这一刻停顿间顷刻覆灭。
再想说,便是难以启齿。
整个房间安静了至少五分钟。
叶参谋长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水,闭了闭眼,“你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凌一翰沉默不语,从他那有意躲避的眼神看来,他似乎很不想自己说出事实,他家的凌少军命将不久矣。
是不是如果他开口了,凌一翰就会跪地求他成全他家的凌少军与靳蕾?说实在,凌少军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如亲儿子般,他也不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可是这样就得牺牲他家的邹祥坤啊。
左右为难。
“叶老弟,夜深了。”凌一翰试图遮掩过去。
叶参谋长幽幽地道,“是的,夜深了。”
凌一翰敬礼,“无论如何,我们凌家一定会善待靳蕾这个孩子的,请你们放心,我们凌家更不会忘了叶老弟与邹祥坤的成全。”
“凌老弟——”
“现在我再多说些什么,倒显得我虚伪了。”
凌一翰站起身,突然间苍老了许多,像垂暮之年的老人,一夕之间只剩下孤独以及惆怅,为人父母者,谁不想看着自己的子女好好的?
叶参谋长望着他身上那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戚感,“凌老弟,你这是要苦了我家邹祥坤啊,你对得起我们叶家吗?”
凌一翰转过身,目光相接,他的眼中有一层薄薄的东西结了一层膜,好似一晃就会流淌了下来,他说,“你恨我对不对?”
“是。”叶参谋长并不避讳自己此刻的想法,毫无考虑地脱口说出。
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凌一翰的声音里有些许颤抖,“是我们凌家愧对了你们。”
叶参谋长沉默。
“但是少军是我的儿子,我作为父亲只能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如果一年后那小子他要是没了——”凌一翰眼前有些模糊。
他觉得自己的所有语言都是苍白无力没有作用的,他今天这样故意支开邹祥坤出去执行任务确实是存了私心。
“凌老弟——”叶参谋长打断他的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话落,叶参谋长退出了房间,当房门合上的刹那,他紧握的拳头才缓慢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