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两支骑兵“碰”上了!
党项,就是唐古特,意思是生活在西海附近的吐蕃人,实际上与吐蕃人相差甚远,如同幽州的汉人分不清奚人、契丹人一样。
他们是流落到长江、黄河源头,西海西南、南部的羌人后裔,在很久以前,羌人是一个极为松散的部落联盟,类似于原始社会的氏族公社,在吐谷浑人没有进入青海之前,他们的部落酋长实际上拥有的权力并不比其它酋长大多少,这才被段熲、赵充国撵着到处跑。
当吐谷浑人进入青海后,这一切便有了改变。
吐谷浑带来的奴隶制度让羌人出现了分化,其中的党项羌很快就拥抱了这种制度,而白兰羌、苏毗羌却半推半却,于是党项羌便从羌人里脱颖而出,深谙奴隶制之道的鲜卑贵族便成了羌人的世袭首领。
高原、奴隶制、骑射传统,鲜卑上层影响了这个羌人部落,从而产生了与其它羌人部落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
党项骑兵,这是一支既拥有漠北骑兵的坚韧,又善于在高原、山地作战的、极有耐力的骑兵,如果他们还是在青海附近各自为生,那么无论怎么发展也不会对中原王朝带来大的影响,但他们一旦迁入内地,学习了内地的冶炼之术、兵法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眼前拓跋乾晖的这支骑兵显然就有后世西夏铁鹞子骑兵的雏形——重装甲,有阵法,又保持了悍不畏死的特征,与其父拓跋朝光相比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当遇到碎叶军这个不共戴天大敌时,战意也达到最浓!
几乎与碎叶军的轻骑兵一模一样,拓跋乾晖的这三百骑的武器也是长枪!
当然了,依着草原部落的传统,突前的一百人显然也是有着枪中带棍、锏、鞭的实力的,几乎与芮落尘的突前骑兵一模一样!
眼下,统带轻骑兵的是来自勃利部落的李勃利,当芮落尘将四百重骑兵的速度提到最高时,他的五百轻骑兵也一分为二,大致呈品字形在芮落尘后面奔驰着。
在这种情形下,芮落尘的重兵营作为箭头,若是进攻顺利的话,侧后方的轻骑兵自然可以锦上添花,若是进攻不利,两侧的轻骑兵还可以迅速上前,让“品”字形迅速变成一个大横阵,起到支援重兵营的作用。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品字形,或三才阵,这才是孙秀荣无论是在骑兵里,还是在步军里,都喜欢使用这种阵型的唯一原因。
三,可以自如地应付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敌人!
拓跋乾晖盯着对面的骑兵,双眼满是兴奋。
与碎叶军不同,他的一千骑兵分成了一前一后两个部分,三百明光骑处在最前面,而他自己更是在最前面,七百鱼鳞甲骑兵次之,自从随着拓跋乞梅跨过黄河迁到云中郡后,一心想着复仇的拓跋乾晖认真地学习了大唐的军制和兵法,并结合部落实际做出了较为合理的安排。
眼下他这三百穿着明光甲的骑兵实际上就是党项羌拓跋部里的贵族,而随后的七百人大致类似平民,剩下的一千骑自然是战时临时征招起来的部族骑兵,每一级的地位都比下一级高贵,但同时又保留了羌人贵族以前不世袭,能者上的传统,若是不幸战死了,他的家眷依旧能保持贵族地位,但眼前的职位则由下一级功勋突出者取代。
不参加战斗者则没有资格保持在贵族行列。
党项人就是这样在唐中时分利用安史之乱之际逐渐发展壮大,当他们大到将同样迁到大唐的白兰羌、回鹘人、吐蕃人融合同化时,就能成为中原王朝(包括辽国)的心腹大患。
不过与室韦人、黑水靺鞨人相比,已经来到大唐生存的党项人是体会不到生死存亡的感觉的,至少在此时是这样,而对于来自室韦、黑水靺鞨的部落来说,一个真正的勇士,在直面“敌人”(以前是猛兽,现在是人类)的一刹那,他是将自己的中门大开的。
但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取胜了,在外兴安岭,猛虎的乐园里,大室韦人(实际上是柔然人,故意自称室韦人,以避开突厥人的追杀)就是这么过来的,在猛虎的血盆大口以及利爪距离自己不到三尺的时候才会做出反应!
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在古时,人类依旧是丛林之王,就算面对猛虎也不例外,不过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得到这个称谓。
“扑!”
党项骑兵的长枪毫不犹豫地刺中了芮落尘的胸口!
对于党项骑兵来说,灰扑扑的棉甲至少在表面上是看不出哪里严密一些,哪里稀疏一些的,用铜扣铆住的甲胄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在心口、腰部,铁板的厚度和质量都要强过其它地方。
党项骑兵这一枪正好刺在芮落尘的心口位置,虽然被棉甲护住了,但敌骑从枪尖传来的猛烈撞击还是让芮落尘的身躯向后一搓!
但也就是这样了,仅仅比敌骑慢上那么一丁点,芮落尘手中的虎枪闪电般刺入敌骑的喉部位置!
一般情形下,如果当敌我旗鼓相当时,无论是哪一方,一开始肯定是以防御为主的,或者以较快的速度进行强攻,像芮落尘这样故意露出中门让敌人来攻的景象极其罕见。
芮落尘成功了,虽然有锁子甲顿项,但脆弱的喉部不是有着健壮肌肉的胸部可以比拟的,敌骑惨叫一声后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此时芮落尘的战马依旧在超前奔驰,其身后的骑兵很轻松地给了敌骑致命一击!
就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少数有着顽固信仰的战士,也就是从面对猛兽中总结出来的、真正能够“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室韦骑兵能够一往无前了,芮落尘虽然骑术并不是最精湛的,但他带着重兵营依旧能够在切入敌阵后卷着黄沙滚滚前进。
不过,党项骑兵的战斗力显然远远超过了芮落尘的想象,头一遭,碎叶军并没有在短时间里就击穿敌阵,大约战斗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芮落尘遇到了一位猛将。
这人的面目显然与其他的党项人不同,精瘦,个子不高,若不是掩藏在大队里面,乍一看应该是一个吐蕃人才是。
此人是芮落尘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对手。
在芮落尘故技重施时,那人似乎选择了与他一样的战法,让开中门,手中的骑枪也猛地向他喉部刺来!
此时,芮落尘没有选择,只能生生地将直刺的虎枪顿住,然后往上一挑!“咔嚓!”
一个诡异的景象出现了,用柞木鞣制而成的虎枪枪柄罕见地被对方的枪柄磕断了!
芮落尘眼神凝重了。
对方是一杆铁枪!
这样的对手,一般来说应该排在最前面才是,为何夹在当中?
虽然这样想,不过他还是在枪柄发出喀嚓声的一霎抽出了骑刀!
作为主将,芮落尘显然有着比普通士兵更足的力量,他这把骑刀是碎叶军中专门配给勇士使用的,长四尺,重四斤,骑刀隔开了对方准备趁势刺来的铁枪——不不不,也就是隔住而已,铁枪的分量显然比骑刀大出许多,压住了骑刀,并在不断往下压!
此时芮落尘终于看清楚了对方那张脸。
瘦脸,鹰钩鼻,三角眼,面露浓浓的仇恨和凶相,一身普通的鱼鳞甲,这是芮落尘最后一次见到这张脸,因为他见到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
此人竟然用一只手握着铁枪在向下压!
芮落尘的战马停住了,此时,他实际上已经来到了拓跋乾晖三百骑的尾部,以及随后的七百鱼鳞甲骑兵前部的结合部,此人显然是身穿鱼鳞甲中的高手,或者就是这七百骑兵的统领!
那人是一个左撇子,用左手的铁枪压住芮落尘的长刀时,右手也闪电般地抽出了另外一件武器。
同样四尺长的瓦楞锏!
瓦楞锏首部的破甲锥刺中了芮落尘的咽喉,一阵强烈的晕眩霎时就完全将他笼罩!
芮落尘落马!
对于像芮落尘这样的军官,他身边总会有五到十个亲卫,特别是一直举着大旗的亲卫,须臾离开不得,当芮落尘落马时,这些亲卫顿时陷入了疯狂,除了那位掌旗的亲卫,剩下的人全部扑向了那人。
而掌旗的亲卫没了其他亲卫的遮护,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
重兵营的侧后方,轻骑兵的校尉、来自黑水靺鞨勃利部的李勃利发现了这一景象。
与来自黑龙江以北的大室韦相比,来自大鲜卑山以东地区的黑水靺鞨人倒是游牧、渔猎兼而有之的部落,他的骑术自然也更精湛一些,见到芮落尘的大旗摇摇欲坠时这眼神也分外凝重。
但他现在也无能为力,他的部队已经与那七百骑交上手了,眼下双方杀成一团,他就算想要冲过去也不可能,不过作为比大室韦人稍微“开化”一些的部族将领,以及以前极度忠于大唐的黑水靺鞨人,李勃利终于想到了一事。
半晌,他身边的亲卫在激烈的战场吹响了一种特殊的号角声。
时至今日,在整个世界上,也就是碎叶军开始大批量用铜制的号角配合旗帜、锣鼓来号令军队,李勃利的亲卫吹出的正是提醒友军的一种声音。
“护旗!护旗!护旗!”
当铜号吹响后,那些正在围攻那人的芮落尘亲卫猛地想到了自己的责任以及平时都虞侯反复讲给他们的东西。
“主将战死,若战斗还在继续,则护住旗手继续战斗!直到击垮敌人为止!”
此时,芮落尘那面大旗突然歪倒了,后面的李勃利一颗心也揪了起来——若是没了大旗,前面的重兵营士兵的士气必定大厥,进而很快会被敌人倒卷!
“杀!”,一想到这一幕,李勃利双眼不禁红了,他扬起手中的骑枪,大喊了一声,一刹那,轻骑兵营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很快就将面前那七百骑身穿鱼鳞甲的敌骑击得七零八落。
“呼......”
此时的李勃利逐渐接近了刚才芮落尘所在地方,约莫还有几丈远,但还是被一个敌骑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