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只见有十名骑兵从路口冲了过来!
不过让拉斯洛想不到的竟是这么一个景象:
在前面飞奔的有三骑,都是穿着碎叶军的服饰,正在慌不择道往前冲,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七名穿着马扎儿人服饰的骑兵,其中一人还戴着百夫长的帽子,他一面走一面还大叫着:“哪里逃!”
此人是一个彪形大汉,讲的也是马扎尔语,拉斯洛等人一见,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路——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有溃兵禀告,但到底情形如何,他们依旧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人从赫尔松过来了。
依着拉斯洛的想法,他们布置在赫尔松的骑兵都是族里的精锐,就算遭遇到了敌人的火器,也不可能一下就全军覆没,若是双方硬桥硬马正面对抗,马扎儿骑兵也不见得打不过碎叶军。
一刹那,拉斯洛的人将道路全部让开了,在他们看来,既然还有自己的骑兵正在追赶,那就是稳操胜券了,就不消步军再出手了。
于是,苏肯一行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段路,不过,在他们没过去多久,还在原地的拉斯洛终于醒悟过来了。
“上当了,在前面逃跑的肯定是碎叶军,但后面追赶的我部骑兵为何都是一人两骑,甚至三骑?这不合常理啊”
于是,在苏肯等人跑掉约莫一刻时间后,拉斯洛立即带了几十骑又追了过去!
不过,由于苏肯等人骑的都是直接从漠北带过来的突厥马,而拉斯洛等人使用的马匹却是经过了欧洲马、波斯马、突厥马也不只几代混血的马匹,自然比突厥马高大一些,也耐寒,但比起耐力来说却比真正的突厥马差远了。
等拉斯洛骑着马跑了半个时辰,战马实在坚持不住时,他与苏肯一行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五十里以上!
这还不算,他需要立即歇马休息——不仅要歇马,还要歇人,对于拉斯洛来说,他们马扎儿人的世仇乃是近邻佩彻涅格人,而不是碎叶军!拉斯洛虽然狂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拼命追赶仅仅几个碎叶军怎么看也不划算。
对于他来说,能够抓到碎叶军自然是好,也能为赫尔松的马扎儿骑兵出一口恶气,但如果抓不到他们也不会损失什么,天大的事还有大汗思迪摩呢。
如此一来,后面的拉斯洛追得越来越慢,而前面的苏肯一行则跑的越来越快,等到次日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三百里,此时,拉斯洛便知道自己不可能追上了,于是他调转马头,准备南下赫尔松查看那里的情况。
等他回到王帐所在时,那名拼死回来报讯的赫尔松骑兵终于完全醒过来了,等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讲,拉斯洛更是连赫尔松也懒得去了——如果那艘能够吐火的大船还在,自己去了也是白搭,干脆等思迪摩回来了再说。
就在苏肯一行人在陆地上狂奔的时候,在第聂伯河上,那艘镇河级快船也正在利用侧风快速向上游行驶。
......
此时,苏肯他们已经抵达了后世乌克兰切尔卡瑟市附近,此时的切尔卡瑟由于附近有好几条河流从西岸汇入第聂伯河,导致附近是一大片包括茂密的白桦林、松林、山毛榉树森林、稀树草原、沼泽地在内的巨大地带,从第聂伯河往西延伸至少有一百里,到了这里,若是没有当地人引导,光靠自己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的。
当然了,他们也能绕过这片地带,但眼下他们只剩下了一日,若不能在子夜之前抵达基辅堡,就算没有完成大王的命令。
对于苏肯来说,其实也怀着与南弓熙差不多的心境——南弓部是从弓月部分出来的,是一个小部落,而他所在的弓月部才是伊犁河流域首屈一指的大部!
于是,苏肯一家也将自己的命运与南弓晓月绑在了一起,如今南弓晓月长子孙钊渟疑似“被贬”,自己若还不能为部族争一口气,弓月部就算是完了。
于是,就在这片地带的边缘,他们停了下来,他让那个以前跟着思迪摩去咸海附近,后来加入到碎叶军的马扎儿人去找向导。
就在那人去找向导时,苏肯带着剩下的人在一小片松林歇息,紧挨着这片森林的就是一大片沼泽地,沼泽地里稀稀拉拉的树木、枯草、水泊一派宁静,不过苏肯却知道,那样的地方一不小心踏进去想要挣脱出来就不容易了。
腐叶、腐木、蘑菇、动物粪便、隐隐约约不知是人类还是动物死尸的味道充斥着这片密林,就算在这片白桦林里,脚下也是厚达一米的腐殖层,稍高一些、露出腐殖层的土壤也是一抓一把油。
这样的景象,他们在沿途歇息时都碰到了,也就是说,马扎儿人占据的地方用“肥的滴油”来形容也不为过!
后世乌克兰的纬度与中国黑龙江省差不多,但温度却适宜得多(与河北差不多),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七成都是黑土地!
七成是多少?四十万平方公里!
而后世中国东北真正用来种地的黑土地有多少?二十万平方公里!而就是这二十万平方公里种植的粮食就能够养活半个中国!
而条件好得多的乌克兰能够养活多少人?
加上此地在整个欧洲都首屈一指的矿产资源,想想都令人兴奋!
这样的土地若是放在中国人手里,若是不能产生一个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帝国,那简直是侮辱他们的智商,可惜的是,千百年来,能够抵达此地的东方人无一不是游牧部族,将上好的黑土地都当成了牧场!
“难怪大王费尽心思要拼命向西边靠拢,这里还真是好地方啊,据说北高加索、陶鲁斯半岛的土地也很肥沃,若是全部占下来,那得产出多少粮食啊......”
“哒哒哒......”
就在苏肯等人都陷入了畅想时,白桦林附近响起了大片的马蹄声!
苏肯从小在弓月部长大,只是在十五岁以后加入到碎叶军,对于马蹄声、方向极为敏感,这片小树林方圆也就百余丈,但从这马蹄声来判断,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苏肯自己是虞侯军出身,来到异域后自然异常警觉,但架不住已经高速奔驰了太长时间,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处于极度疲累的状态,加上人数少,不可能将小树林周围都监视到,故此,当这一大阵马蹄声陡然响起时,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被包围了,而且来的骑兵数量非常多,他们逃无可逃!
苏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等刚进入这片小树林时四周都无人,于是就放松了警惕,而这些人能够悄悄靠近我们再放开蹄子狂奔,显然是一早就发现了我们,这不可能是后面的马扎儿人,肯定是就早就在附近的人!”
此时,苏肯只能期盼着第聂伯河上的那艘快船能够平安抵达!
没多久,大队的骑兵全部涌了进来!
至少有几百骑!
还都是马扎儿人中的贵族!
苏肯自从当上巴统港两支碎叶军的都虞侯后,自然也曾在黑海周围转了一圈,在第聂伯河,他最远也只走到马扎尔大汗思迪摩所在的地方,不过一路走来也将马扎尔部落的情形观察的七七八八。
这是一个介于欧洲人与突厥人之间的部族,与粗陋的突厥人不同,他们已经能用不同的帽子形制来区分地位高下,比如用帽子的高度以及不同颜色的羽毛来标识。
而涌上前来的基本上都是插着火红色羽毛者,那在马扎尔部落里至少是一个百夫长!
对于马扎尔部落来说,一个百夫长就足以管辖第聂伯河的一条支流了,自然算得上贵族,而千夫长则是火红色羽毛配着有着高高尖顶的帽子,更高阶层者,比如大汗思迪摩,则是用火狐狸皮与白狐狸皮制作的帽子,帽子通体是白色的,不过护耳翻过来时则是火红色的。
还有,在帽子的右侧一般会插着一根金黄色的羽毛,加上帽子上镶着湛蓝的宝石,这就是万夫长以上角色帽子的形制,万夫长,在马扎尔部落至少是一个叶护的存在了。
而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的那人约莫四十多岁,面容白皙英俊,有一蓬络腮胡子,正是当下马扎尔部落的大酋思迪摩!
苏肯突然想起来,像这样的地方正是第聂伯河沿岸野猪、黑熊、各类狐狸、貂儿的天堂,思迪摩多半是来到这里打猎的!
见苏肯等人见了他们也没上马,思迪摩也定了定心神,他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提着马鞭走到苏肯跟前,约莫在三个月前他还见过此人,当时他是以库特巴商行的名义过来的,但眼下他显然是一个碎叶军!
作为科萨汗国的附属,马扎儿人大多都会突厥语,苏肯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
他站了起来,不过估计是在地上蹲久了,甫一站起来就感到有些天旋地转,等他强自忍住时,思迪摩的大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
“大汗”
“嗯”
“我是大秦国的人”
“我知道”
“我是去基辅堡的,您若是放我等一马,就会见面也好说话”
“那我放在赫尔松港的两百骑兵怎么说?”
苏肯一咬牙,知晓如今不往大里说,今日是轻易不能脱身了。
“大汗,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去基辅堡?”
“呵呵,整个第聂伯河一出密林的流域都是马扎儿人的牧场,我岂能不知,你等不是有一个营头正在那里与安特人勾搭吗?”
“正是,不过大汗你可知道领军的都尉是谁?”
“不知”
“实话告诉你,他叫高鞠仁,是我碎叶军第一猛将,如今已经将幽暗森林里的彼尔姆人、维亚吉奇人收服,两次击败瓦良格人后又收服了安特人,瓦良格人,据说大汗您与让他们也交过手,但基辅堡还是让他们建下了”
“......”
“还有,我听说大汗让靠近喀尔巴阡山的部族协助日耳曼人、维斯瓦人进攻阿瓦尔人?阿瓦尔人不是科萨汗国的附庸吗?难道是布兰斯大汗给你下达的命令?”
“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大大的关,不瞒大汗,我这次去基辅堡,就是要通知高鞠仁率领他的营头西去解救阿瓦尔人”
“哼,痴人说梦!”
“哦?是吗?在实话告诉你,我国在巴统港的舰队满载着两个正规营正在驶向塔曼港,而在阿特劳的大军约莫二十个正规营正在攻向阿提拉河,在巴库港,我国大将军马璘率领几十个营头从海陆两路正在攻打白城!”
“这.......”
思迪摩的马鞭跌落到地上,不过地上是厚厚一层桦树叶,鞭子掉落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想想贵部的前途吧,我国与阿瓦尔汗国是盟国,必须救,而所谓日耳曼人、维斯瓦人,在碎叶军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也必定救下!”
......
思迪摩最终放了苏肯一行,不过他也同时向陶鲁斯半岛、北高加索、阿提拉河三个方向派出了快马,他要证实苏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苏肯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朝着基辅堡冲。
等他见到基辅堡那座用木头建成的军堡后,所有的人连人带马都瘫倒在地。
此时,时间正好抵近子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