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表面上强大,其在占领区治安早已千疮百孔。
选择以华治华,确实无奈之举。
大旱一年多,运河断流。
要过河'随便找个干涸的地方可以通过,渡口是否存在并不重要。
连续几场大雨,运河水位再次上涨。
鬼子开始重新审视运河沿途渡口的重要性。
因为,铁路运输屡遭破坏,至于运河,抗日分子他再厉害,难道还能把运河填上?
运河沿途经济情况稍好,民间庙宇众多。
有“村村皆有庙,无庙不成村”之说,一个人口较多的村子,庙宇有俩甚至多个。
南边渡口对面出现鬼子,没有船,谁拿小鬼子都没办法。
这一次过来的人太多,李营长主力营直接住村民院子里。
苦笑着安排胡义暂时住进村南的破庙。
庙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大雄宝殿、天王殿、地藏殿、韦驮殿、伽蓝殿、玉佛殿…连钟鼓都一样不缺。
破颓的大雄宝殿中依然香烛缭绕,塑像金身也保存的非常完好,最主要的是非常干净,看样子有人时时在打扫擦拭。
庙中只有一位中年和尚,瘦得跟竹杆似的,灰色脏袈裟上好几个补丁。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人能将整座寺庙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
中年和尚看着进来的八路中有好几个道士打扮的人,眼中并没有惊讶之色。
如同枯木一般拱手站在一边,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大群人不闻不问。
也许是因为进来的人太多,对进来后吆七喝六的大头兵们甚至连寒喧一声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从禅房中拎着铺盖卷搬到后院柴房。
寺庙大门大开,庙前白杨树上几只乌鸦不时哇哇大叫。
胡义不信佛,所以他没有心情去跟中年和尚讲佛,坐在大雄宝殿外的台阶上看地图。
眼睛受毒气熏过,眼神不大好,仍然看出,那个瘦和尚走路步履平稳,显然手底下应该有点功夫。
过运河即进入鲁西,这年头,会功夫的人并不少见。
既然分区安排九营暂时住在庙里,这和尚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河面伏击,九营没有新的伤员!
何根生却仍然在庙里忙碌,鬼才知道他在忙什么。
李响在庙南运河支流芦苇丛,折腾分区战士们刚拖回来的鬼子铁壳船发动机。
反倒是刚从村里出来的小丫头,看胡义坐在台阶上看地图,故意停步不前。
还一把扯住跟在她身后一脸紧张的罗富贵,饶有兴趣的研究起寺庙门前的碑文。
不时指着碑文上的字啧啧有声...
胡义从地图上抬头,扫了一眼跟小丫头拳头大小的碑文,问小红缨:“我说,你认识这上边的字儿?”
小红缨摇头:“很多字儿的写法,好像跟我认识的不大一样...”
“辛苦了大半天,你能不能去休息一会儿?”
小红缨丢开罗富贵,三两步凑到胡义旁边:“哎,想不想知道狐狸精的消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分区的人说,她们好像原本要从南边渡口过河...”
“你是说...河对面出现鬼子的渡口?”胡义腾地站起来,眉头渐渐紧皱:“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又没问...”
呜...西边不远处河面传来,一声汽笛长鸣。
胡义站起身。
“哎,你别急啊,上级给咱们下达了任务,一是灭蝗,二是配合分区破坏敌人通过运河运送兵力、物资。”
胡义正往身上挂装备,头也不回:“先执行第二个任务...”
“打船,姑奶奶拿手...”小红缨扯开亮嗓子:“大狗...死哪去了....”
很快,庙里一阵鸡飞狗跳。
百余人的队伍迅速集结完毕...
...
运河上。
拉响汽笛的一艘大型铁壳武装运输船,搅起浪花由北向南而来。
鬼子陆军地位不如海军。
五十九师团在内河抢了不少的商船,稍作改造,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军船...”
可惜,开船不是三两天就能操作自如。
所以,开船的是来自天津的曹三炮,这位祖上也曾经风光过。
在运河漕运鼎盛时期,曹家曾经有一只不小的船队。
自从蒸汽轮船大规模出现,南北大宗物资开始走成本更低的海运,漕运衰落。
历年军阀混战,运河沿线各种势力都热衷于收税,再加上运输水匪出没收买路钱,长途运输根本搛不了几个钱。
由于机动船所用的汽柴油属于皇军管制物资,机动船没油啥都不是。
不得不挂上膏药旗,生意竟然从此开始逐渐好转。
去年大旱,运河断流,他家的这些平底小船,下不了海,靠着跑京津一地运河货物激增,收入反而越来越好。
在他看来,皇军还算仁慈,并没有像报纸上所说的那么坏...至少,他们没有强抢自己家的铁壳船不是?
那些街坊邻居,路过自己大门们吐口水骂街,完全是嫉妒自家再次发达...
不时抬眼打量几眼,皇军在自己的船上架的那两门迫击炮...呃...还有一挺重机枪,六挺轻机枪。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一阵兴奋,老曹家如今的风光,甚至远超从前...
...
渡口往北一里左右。
一条东西向小河直通运河。
小河是运河支流,并不宽,南北两岸水面距离五六米。
因为昨夜大雨,在这个位置,小河中的水几乎与运河水完全齐平。
水面充满上游冲下来的漂浮物。
柳元清猫腰,带着两战士,顺着小河边松软的沙地向运河靠近。
脚下沙地被雨水泡软,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偶尔抬头,观察渡口方向的目标。
在他身后远处,脏脸黑着脸喃喃:“姓柳的,你这样玩,会把大家都玩死在这里...”
他知道柳元清听不到自己抱怨。
姓柳的这货还真他娘的能掐会算,运河北真有船过来。
望远镜视野中还看不到北边过来的船,但是汽笛声假不了。
装上了汽笛的船...小不了,绝对不是木壳机船...
要是他的猜测正确,那么这条船应该是来渡口接那些鬼子。
管他什么船,跟自己没一毛钱关系,反正,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
这里的地头蛇陈八极才是自己的目标,从他里搞到枪,自己也能拉出一支队伍,到时候回去,找胡长官要个连长当...
一想到自己顶头上司罗富贵那蠢货就有气...
他包袱中的钱必须坑出来。
转头对手下的游击队员们下令:“都他娘的别紧张,顺着这条沟向渡口靠近...等鬼子上了船,咱们再打,打几枪就跑...”
“你奶奶个熊,就你自个儿最紧张...”一个游击队员忍不住嘀咕。
“五毛...你娘的说啥?”脏脸面色不善盯着年青的游击队员。
“我说,打鬼子,咱们都不紧张...”
“那你手抖什么?”
“老子打小练武,我手会抖?”五毛心里虚得一批,张排长虽然功夫不如自己,但是排兵布阵,枪法,战场经验远不是自己可比,至少,人家见了鬼子两眼会放光。
关键是,他胸口还挂着分区首长标配的望远镜!
...
柳元清趴在喇叭状河口,将冲积在这里的漂浮物捞了些上来作伪装。
手中工兵锹不断开挖,直到沟底开始冒水与河面齐平,一个掩体迅速成型。
河口处南北十余米宽,就算带着装备横渡也没有太大难度。
摸索着将从脏脸身上扯下来的干粮袋放在旁边,抓出一把炒高梁米往嘴里塞。
举起望远镜观察,距离太远了点,看不大清楚。
不过,能判断出不是鬼子炮艇,而是改装过的漕运货船。
发动机在船尾驾驶室。
以前,这样船见得多,跑内河的铁壳平底船而已。
虽然这种船的速度慢,但是载重量却惊人,估计能装上百吨...
随着铁壳船不断靠近,手指下意识捏紧望远镜。
船头飘扬的隐隐能看清楚是膏药旗...
仔细观察,原本行驶在河心平底船,在慢慢向西岸靠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来接渡口那伙鬼子。
望远镜视野中,慢慢地能看清坐成两排的鬼子身影。
两个鬼子之间,似乎...是迫击炮...
心里在慢慢计算铁壳船行驶轨迹。
如果接到渡口的那伙鬼子后南下,他只能干瞪眼...
但是,他相信这伙鬼子最终会向北顺流而下。
也只有鬼子向北,他才有机会...
因为,船离开渡口向北去的时候,绝对不会先将船驶入河心。
肯定是慢慢离开岸边,从渡口开到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距离河岸应该在一百到两百米之间...
毕竟,这不是渡河直接往河对岸跑。
而这艘船的主人,绝对不会傻到先将船开到河心再向北...
因为这样会走一个直角转变,这年头,汽柴油都不好搞...
自己能击中目标,至于船上的鬼子枪法再好,船身摇晃之下要打中自己几乎没有可能。
当然,船上的鬼子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另当别论...
白白送死的事不能干...
昨晚的事儿,要是换作自己以前的队友,结果肯定完全不一样...
顺手将望远镜扔给旁边的两跟班:“盯紧了,注意判断船速以及距离西岸的距离,我眯一会儿...等船到我们位置提醒我...”
两战士为了抢望远镜当观察哨,直接打了起来。
两人在沟里搂在一起,一人抓望远镜半边。
又怕打扰开始打呼的柳元清,打着手势,最终以猜剪刀石头布的方式作出决定...
…
被打断的铜质油管,李响找罗富贵要了一条小黄鱼,延展性非常好的黄金,接铜管正好...
将发动机上边的油箱螺丝拧紧...
油箱上的几个枪眼儿黄得晃眼儿。
摇动大号把手...
发动机响了几声后,再次停下。
李响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转头:“去把另外那条船上的汽油弄过来试试...”
只要不被曳光弹击中,油箱根本不会爆炸。
这只是一条小型的铁壳船,与另外那条船的发动机型号不一样,配件不能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