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眉眼平和,静静地听浅玉说着四房里的事,瞧着她充满希冀的眸光微微笑着。
“四叔父的事,是四房的事,四婶要闹,就去闹好了,我们管不到人家房里。”
她轻轻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四房的事傅念君也多少有点耳闻。
四老爷被傅琨勒令回来,自是让四房自生自灭的意思,虽然傅家还未分家,却没有弟弟的家事,件件委托给哥哥的道理。
他从前对四房,是照拂,可照拂却不是纵容。
之前傅允华的事傅琨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她一句不好,让她和傅梨华握手言和了,可到底她那作为还是有些把他膈应到了。
傅念君知道傅琨有一点和自己极其相似,便是极护短。
自己那个原身傅饶华这么荒唐,傅琨都能忍耐下来,可傅允华荒唐这么一次,他却没必要忍。
侄女儿又不是亲女儿。
对于傅念君来说也是一样的,她如今视傅琨为亲爹,他的后宅不稳,没关系,她可以帮忙,但是三房四房的家事,又和她无关,到底是四老爷打了金氏,还是金氏打了四老爷,在她看来都是个趣闻笑话而已。
四夫人因为傅允华的亲事,已经憋了好久的气,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归家,四老爷又早早躲去别的院子不肯与她同住。
这个四老爷,是个老来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着调的清雅出尘的贵公子,只知琴棋书画,不知柴米油盐,傅家老夫人看不过,给他开了先河,不同于哥哥们先挣功名再成家,在少年时就给他娶了个能干会掌家的金氏。
金氏刚刚嫁过来时,也曾对出身高贵,气度高华,出口成章的丈夫十分倾慕,甚至在他吟诗时还会在旁边红一下脸跟着夸赞几句。
只是随着日久,这些诗啊词啊的她早听腻了,发现他也就那半桶水晃荡,而他那事事不沾身却特别会嫌弃的态度更让她无法忍受,要读,怎么也得有个功名吧?没有功名却在那装酸,整天靠着家里养活的男人,她要来做什么?
而四老爷也觉得母亲过世后这家中越发无法使他喘气,无法舒展抱负,从此便寄情山水,常与文人墨客们四处游历学习,十分快活。
当然现在这些都没了。
他被长兄重新锁回了家里,还得时时面对这么个粗俗的妻子。
大概金氏实在是憋久了,这么长时间来受的气,这几天爆发地格外厉害,还十分喜欢迁怒这一套,连傅允华也被她骂得成日躲在屋里哭。
就更别提浅玉了。
从前是姚氏在,金氏有火也没处撒,可浅玉来管家,一个妾而已,她怎么可能顺服?
一会儿是厨房里送了冷菜,一会儿是衣裳做得不合身要做新的。
今天一早又要让人去支兑车马费。
这傅家的车马都是公中的钱在养,说是公中,四房又出过什么力,都是按照月份统一结算了由账房对账的,四房还敢来领什么车马费,摆明了就是白来要钱。
浅玉因这事郁郁寡欢了半日,仿佛耳边时时都能听见金氏的咒骂。
正好此时有这个机会,她看傅念君仿佛是愿意帮忙的。
“这闹起来的话……毕竟也不好看,二娘子是嫡长女,这事恐怕您出面才能……”
浅玉说着就有些低下了头。
傅念君淡淡地笑了笑:
“姨娘的意思,今后这四房的事,该由我管一管?”
浅玉摸不清她的意思,慢慢地点点头。
傅念君冷笑,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冷了几分。
浅玉被她看得心惊肉跳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生,辩解道:“二娘子说不理,可真不理的话,这一家人……”
“和我有关系吗?”
傅念君直接打断她。
浅玉张了张嘴,十分惊愕。
对啊,和傅念君没关系,管家的人是浅玉,和她有关系才是。
傅念君觉得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女人。
她可真是有点贪心了。
浅玉心里害怕自己和傅琨,想来她面前卖个好讨个乖,见面礼就是新到手的掌家之权。
可这掌家之权她也不是很想都拿出来,不然她不会到了今天才过来,还是空身,她这送上给傅念君的礼,是管四房那些零碎麻烦的小权力。
傅念君在心中嗤笑,她想得还真美呢,自己看起来是像很好心愿意帮她解决麻烦的吗?
傅念君不想对一个姨娘这么不客气。
但是素来做妾的,最重要的是本分,并不是伶俐,浅玉可以一根筋什么都不懂,继续埋头做傅琨交代她的事,那么她就不应该来说这些话。
她也可以胆小畏缩,诚惶诚恐地把这些权力连同麻烦一并交给傅念君。
这样给一半藏一半算是个什么意思呢?
傅念君知道浅玉是看不到这么深的,傅琨如今是在削姚氏的权,只能慢慢来,他不能把这么大个傅家立刻交到傅念君手上。
因为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一无是处的傅二娘子会管好这个家,倒是不要说三房四房,就连自己这里,傅梨华姐弟也会吵翻天。
所以这浅玉姨娘就很有存在的必要。
她不过是起到傅琨将中馈大权剥离的一个缓冲罢了。
她若是个勤恳本分的,傅念君也方便在暗中帮一帮她,毕竟浅玉是她母亲生前的人,怎么也算和他们是站在一个阵营的。
可她突然对这个心思多的女人喜欢不起来。
“姨娘可能是有些糊涂了,回去想想清楚再来和我说话吧,到底是你想请我帮忙,还是你怕麻烦,这可要弄弄明白。”
傅念君说完就唤了丫头送客,浅玉脸上青青白白的,绞着衣袖就站起来了,埋着头跟丫头出去了。
芳竹也不大喜欢浅玉,对着消失的人影努努鼻子:
“永远是个姨娘。”
傅念君笑叹着摇摇头,心里惋惜自己的父亲傅琨这辈子没有什么女人命。
举案齐眉事事能干的大姚氏早早就过世了,娶了个小姚氏,心思不正且愚昧自私,这大姚氏留下的姨娘吧,以为能拿来用一用,结果是这么个拎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