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禧瑞还精准的从他那满脸的茫然之中,捕捉到了一丝无措。
地上那人早已没有了反抗的能力,只是乌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禧瑞沉默片刻,随即就在一旁开始指挥起来。
对于裹脚这一有名的糟粕现象,禧瑞还是有所了解的。
“脱了他的鞋袜,打断他的脚骨,四趾向脚心弯折……”一字一句,禧瑞吐字清晰。
乌杌只是初时愣了一瞬,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将手伸向那人的腿脚。
“我不!不要,你不要动我!”那人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正拼了命的挣扎着,试图从乌杌手下逃离。
只可惜,在三两个侍卫一拥而上后,他的所有努力注定都会是白费力气。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送你去知府衙门,公然无视禁令,我等着看你怎么死。”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裹脚一事久禁不止,只是因为汉人女子大多是养在深闺,官府想查都不好查。
可如今要是直接把人带去衙门这么一告,无疑就是直接送羊入虎口,现成的功绩送给知府,禧瑞不信收拾不了这人。
显见这人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听了禧瑞的话后,挣扎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要么保命,要么保脚,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清的。
禧瑞冷哼一声,要怪就只能怪苏州府远离京城,让他们安逸了太多年,以致如今这恶习难改。
三寸金莲这玩意儿,可仅仅只能算得上是说得好听而已,其制作过程只能用残忍二字来形容。
禧瑞两世为人,此前都只是有所耳闻,不曾亲眼得见。
自然了,也不仅仅是她,哪怕是在场这么多人里,也没几个知道,这裹足一事居然是这样进行的。
当嘶吼声传来时,周遭的议论声便被压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住了。
不管原先对三寸金莲的看法如何,此时此刻,那双染血的脚无疑是深深的刺痛了周遭人的眼睛。
禧瑞眼尖的看见,已经有几个承受能力弱些的开始作呕了。
地上那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尖叫,然后又被侍卫们无情镇压。
“拿布条给他缠好了,越紧越好。”禧瑞冷声开口。
一条临时制作而成的简易裹脚布就被送了上来。
“主子您要不还是别看了。”青雀有些担忧。
这血淋淋的场面,胆小些的看了,晚上估计都得做噩梦。
薛镜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遂跟着青雀一起劝说,“别看了,没得再让自己恶心。”
禧瑞原本一直盯着那团血肉的视线瞬间收回,双眼如同能看透人心一般,直直的看向薛镜,“你喜欢这个吗?”
他是宋人,那时的缠足一事虽还未盛行,但也已初见端倪。
如今又在南边生活多年,是否也曾在潜移默化中,喜欢上或者习惯了这种风俗呢?
禧瑞眼神凌厉,逼得薛镜不由后退了半步,只嘴上不停的说着,“我不喜欢这个,一点都不喜欢,这有什么好的。”
薛镜言辞恳切。
“你嫂嫂就是小脚,方才在酒楼里见到的那位姑娘也是小脚,你对小脚有什么看法吗?”禧瑞紧追不放。
像是非要挖出薛镜的真实想法不可一般,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这一刻,她竟是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薛镜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更不知道那个答案会不会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个。
薛镜被她盯得心头狠狠一跳,答案不须过脑就直接脱口而出道,“我不喜欢小脚,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困住女子的一生,而我不需要。”
“我更喜欢看着姑娘肆意奔跑、策马,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去看她想看的美景。”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带着点蛊惑的感觉,引得禧瑞不由出神。
两人身边的青雀敏锐的从他们的这番对话中察觉出了些什么,她下意识的就往禧瑞身边凑近几步,警惕的看着薛镜。
只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二人,对此尚且还处于无知无觉的状态。
任由青雀的视线多次扫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禧瑞有些心惊,似是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般,错愕的僵立在了原地。
小姑娘略带慌乱的表情,竟是意外的戳中了薛镜的心。
话既已说出口,他整个人便瞬间放松了不少。
唇角微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在鼓动着他继续说下去。
干脆就趁此机会,直接把话给说清楚。
“我……”薛镜鼓足勇气,不顾一切的就想对禧瑞诉说自己的喜欢。
他想说,在自己的眼里和心里,从未有其他女子停留过,这无关什么小脚不小脚的,只因那两处位置早就有人住进去了。
少年心动,一眼万年。
自那之后,无论过去多久,也不管他再遇见多少人,都不能撼动那人在他心里的位置。
“咳咳!”似是要提醒他们注意场合,青雀拼了老命的清嗓子,险些把自己这一把好嗓子都给咳坏了。
好在,在她把自己咳得脸红脖子粗之前,禧瑞与薛镜都从方才的氛围之中脱离了出来。
二人都心虚的不敢对视。
努力的想从周围找到化解尴尬的办法。
“格格,裹好了。”
在二人的强烈期盼下,乌杌的这句话便如同及时雨一般,救他们于尴尬之中。
“啊?”禧瑞慌忙转身,直到她在见到地上那两团血肉的时候,冷静的意识才算是重新回归。
“扶他站起来,多走两步吧。”多走走,才更有利于三寸金莲的定型不是吗?
生生被折断、捆绑住的双脚就被迫要在地上走动,这不正是禧瑞以往多次在记载中看到过的吗?
乌杌应了一声,很快就招呼着侍卫们,把人给架了起来。
那人在双脚被迫直立的一瞬间,还是挣扎着嘶吼着发出了呼痛声。
脚上的疼痛让他几近昏厥,却又始终游离在清醒的边缘。
他早已没了力气,浑身都被汗水给打湿,哆哆嗦嗦着,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