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熟悉的交流目光，一个眼神竟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是他们在学院时养成的默契。
正是依靠这种默契，他们才可能相互帮助，相互掩饰，从学院幸存下来。
岚：“你这个一脑袋核废水的白痴竟然还活着？”
吴三维：“你这个飞机场，不是也没被灰袍们清理掉吗？”
岚：“这些年你在哪？”
吴三维皱起了眉头，地名怎么用眼神表达。
只能回以一个：“白痴！”
岚：“你才是白痴，是大猪头，当年要不是我把灰袍引走，你能顺利的潜进学院的图书馆。”
吴三维：“飞机场，如果不是我每天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你说的那些梦话够你死100次了。”
岚：“...谢谢！”
吴三维：“谢谢...!”
两人相视而笑。
岚：“地球上真的发生了核战争吗？”
吴三维：“不可能！”
“虽然当时我醒来时看到窗外火光四射，但是并没有感觉到核弹爆炸时的震动。”
岚：“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只能听到爆炸声和火光，房间并没有晃动。”
“核爆场景也太不逼真了，看来灰袍也有疏忽的地方。”
吴三维：“也许并不是灰袍疏忽了，而是他们已经不在意了...”
岚：“你的意思是...”
吴三维：“看到洞穴岩壁上的黑红色岩石了吗？”
“这是一种远古火山岩，在百万年前的火山爆发中冷却形成，一般存在于地壳5000米处。”
“这说明我们正处在5000米深的地下。”
“也许这里正是灰袍人的老家——神山！”
...
岚一脸顿悟：“那么说，灰袍人已经不在意我们发现事件的真相了？”
吴三维：“也许吧，刚才我已经观察过洞穴，这里并没有隐藏任何摄像头。”
...
岚听到没有摄像头的存在，顿时高兴无比，嘴角微张，正准备开口，却被吴三维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你忘记肚子里的爪子了吗！”
岚立刻紧闭嘴巴，吞咽口水：“谢谢！”
...
两个“校友”久别重逢，吴三维在一场热切的眼神交流中，知道岚像他一样，被灰袍人送进了一个私立高校，在那里她接受了完整的飞船动力学教育，并开发出一种可以实现电磁脉冲推进的方法。
岚像他一样，一直谨记学院中的规则，小心翼翼的生活，小心翼翼的学习，小心翼翼的生存，直至灰袍人告诉她：世界爆发核战争，神特许他们进入神山避难。
...
吴三维不由松了口气，好在刚才在“交流”中，没有告诉岚有关皮裤女孩的存在...
...
岚走到洞口，一脸畏惧的看着白雾，回过头：白雾真的像那个老神奴说的一般，是一个通道？
吴三维摇了摇头：老神奴脑壳坏掉了，洞穴外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底空洞，白雾是从空洞的一端升腾上来的。
岚面露疑惑：巨大的地底空洞有多大？
吴三维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灰雾蒙蒙中，他并没有看到灰雾的尽头。
只是有限的视线所及，已经让他不得不震惊。
吴三维：地底空洞，很大...一眼看不到尽头。
...
岚一脸好奇：多么想立刻冲进白雾中，目睹这番奇景！
吴三维心中一紧，这女孩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刺激。
...
岚在吴三维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插入白雾中，回过头，脸上露出孩子般的顽皮。
吴三维急忙摇头，用眼神示意：该死的，赶紧缩回来！
岚看到他的着急，脸上的笑容逐渐盛开绽放，得意极了。
...
“啊...啊....啊...”
这时，白雾中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
岚脸色剧变，立刻缩回手指。
吴三维侧耳倾听，这惨叫声应该是刚才离开的神奴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含混不清，似乎神奴的嗓子已经发生了痉挛。
这难道就是白雾中的“毒”？
叫声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吴三维明白，神奴已经消失了。
...
这时，那位跪倒在三眼神像面前的高中生，也被惨叫声惊醒。
惨叫声似乎唤起了他往日的记忆。
往日的回忆让他明白神奴一旦向灰袍汇报自己的违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
高中生站起身，冲岚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谢谢你，我叫天一。
天一是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东亚少年，在他自顾自的描述中，吴三维知道，天一是一个天才少年。
吴三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毕竟神只对天才少年感兴趣，能出现这里，自然已经证明了少年的智商。
不过天一摇了摇手指，嚣张的说：我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要聪明！
嚣张的说：我对神特别重要，即使刚才神奴汇报了违规，也不会受到处罚！
...
比我和岚加起来都要聪明？
违规不会受到处罚？
吴三维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像看疯子般看着天一。
但并没有出言反驳。
因为一个正常人不会纠正疯子的话。
因为他肚子中有一个爪子。
...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高中生看年纪尚未从学院中毕业，没有参加过毕业仪式，肚子中并没有被植入爪子。
这就是天一敢于发表这些放肆言论的原因？
但是自己的肚子中却有一个爪子。
而天一并不知道这一点。
...
他和岚交换了一个熟悉的眼神，然后眼前一黑，装作重新陷入昏迷之中。
假装昏迷不仅仅是假装。
吴三维和岚此时的生理特征和昏迷之人的生理特征完全一致，这是他们可以从学院幸存的第二项技能。
在学院中，学员们大多数违规是因为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而又被灰袍人知道了他们知道了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一句无心自语，就可能造成一个人的消失。这也是为什么吴三维和岚要“进化”出这种技能。
施展技能的方法很简单：屏住呼吸，直至大脑因缺氧陷入昏迷。
并且自主进入昏迷时，吴三维和岚的大脑时清醒的，可以听到周围的一切声音，感受到一切动静。
比如。
天一：你们怎么了?死了吗？
然后他掰开吴三维的眼睛，失望的叹了口气：真TNND无趣，好容易碰到两个可以聊天的人，结果都昏迷了。
然后语气一变，愤怒的说：
该死的中年大叔！
让你刚才嘲笑我的智商！
说着，他狠狠的踹了吴三维几脚。
.
吴三维听到身体内“咔嚓”一声，应该是肋骨被高中生踹断了。
但他仍然一动不动，因为他“昏迷”了。
...
出了一口恶气的天一，走到三眼神像前，飞脚踹向神像的第三只眼：“让你看着我！”
“神？”
“狗屁的神！”
“老子每天都要朝你下跪，牛X啊！”
“来...现在让你喝一点爷爷的圣水！”
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回响在洞穴中。
.
吴三维心中一震，这小子是在找死吗？
他其实完全可以理解这位高中生的“叛逆”心理。
灰袍人就像一个24小时贴身“老师”一样，对学院中的学生“残酷”教导。
5分钟穿好衣服起床，违规者鞭刑！
100分及格，违规者鞭刑！
....
学院就像一座监狱。
灰袍老师没有人性，甚至没有动物性。
...
可以想象，学生自认为脱离了监视，哪怕是短暂的监视，他就会把压抑了数年的痛苦，和遭受的屈辱瞬间发泄出来。
可是，天一真的脱离了监视吗？
吴三维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这小子，太年轻，太幼稚。
.
天一在缓解了膀胱的酸胀感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声，这才走到洞口。
“该死的神奴，真的以为白雾是通道吗？”
“做梦去吧！”
“神只不过那些灰袍人虚构出来的东西。”
...
说道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呐呐自语：“不过灰袍人大费周章，把我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男人，绑架到地底，绝对不会是让我送死的？”
“白雾应该是一种灰袍人也无法控制的现象，甚至是武器！”
“灰袍人似乎在洞口布置了一道屏障，白雾无法进入洞内。”
“神奴，阿西吧！”
...
这小子不简单...竟然知道这里是地底，还分析出了白雾是一种武器，吴三维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小看他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吴三维听到洞穴外传来一阵“乌拉...乌拉...”的警报声，相比提醒白雾即将出现的警报，这一切显得平缓许多。
白雾要消散了吗？
灰袍人要来了吗？
....
耳边传来天一的惊呼声：“白雾消散了！”
“天啊...那是什么！”
...
吴三维再次屏住气息，进入彻底昏迷状态，他并不确定浅度昏迷可以骗过灰袍。
...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冰凉。
张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眼前一片昏暗，周围都是水，无穷无尽的水。
这里是水底？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一位灰袍人正拿着一个水桶站在他面前。
水桶滴滴答答的流着水。
吴三维的头发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自己被灰袍用水浇醒了！
...
小心的用眼睛余光瞥向旁边。
旁边的岚也浑身湿透，湿漉漉的衣服包裹在身上，飞机场更平了。
脸蛋上，一朵红云浮起。
...
那位名叫天一的第一天才，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灰袍人看了看墙壁上湿漉漉的三眼神像，并没有愤怒，脸上反而浮现出期待的表情。
“桀桀，有意思。”
“刚进入神山，就收到一份这么美丽的礼物，祖灵至上！”
说着他从长袍下取出一把黑色匕首，狞笑着走向瑟瑟发抖的天一。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
“和我融为一体，你将永远沐浴在祖灵恩赐的光辉之中。”
...
尖叫声响起，刀光闪过，一股浓稠液体流淌满地，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吴三维强忍住胃部剧烈翻腾的感觉，扭过头去。
岚面无表情，默默注视着角落里发生的一幕。
...
...
这段时间很漫长，漫长到吴三维已经咬碎了一颗牙齿。
灰袍人打了一个饱嗝，伸出腥红的舌头，舔舐干净嘴角最后一丝鲜艳红色液体。
像看猎物一般，打量着二人，阴森的说：
“这里就是神山！”
“在神山，违规就要受到惩罚！”
“惩罚只有一种，那就是成为食物，桀桀！”
...
吴三维心中一颤。
神山是一个更大的学院。
违规的后果就是成为灰袍的食物。
在这里，灰袍似乎已经用不着隐藏他们与人类的不同，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
刚进食完的灰袍显得格外有耐心，他像一位真正的老师般，开始向二人解释了神山的存在。
神山位于地下5000米的一个巨大地下空洞，在地球形成时已经存在。
神山是大祭司的居住之地，大祭司就是神！
神山内有一艘外星飞船，一艘破旧的外星飞船。
地球表面爆发核战争，神爱世人，特意把他们这些肮脏的人类带到神山。
他们要加入修复飞船的队伍中。
飞船一旦修复完成，神将带着所有的子民回到母星。
...
吴三维脸色不变，心中却剧烈震惊：洞穴外面的庞大黑色影子，竟然是外星飞船！
为了“研究”外壳材料，他曾经在灰袍人的监督下，对M国的航空母舰进行过实地研究，那艘名为“小鸟”号的航空母舰，足以容纳3000名船员，足有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般大小。
可是“小鸟号”在黑色影子面前，就像一个玩具车一般。
这么大的外星飞船是谁制造出来的？
它当初来到地球是为了什么？
它为什么会损坏？
一时间，各种纷乱的念头充斥了吴三维的脑海。
——
灰袍人说完，把二人领出洞穴，洞穴外的白雾早已散尽。
“神山每天有一个小时会被白雾笼罩，它是一种由地底散发出的腐蚀性气体，可以对碳基生物造成致命伤害。”
“碳基生物一旦陷入其中，将无法挣脱，并且化为一摊浓液。”
“白雾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每次出现前，神山都会响起警报，所有的碳基生物，都必须回到洞穴之中。”
“当然，你们居住的洞穴并不是这里，而是...”
灰袍人指向岩壁上一片灯火相连的洞穴，“在那里。”
“A13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