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元人得到海图,就可以跨越遥远的海洋,直抵西方世界的任意一个角落,要知道,单纯论造船技术,从大航海开始之前,东方人一直比西方腰强。
武泣当即拒绝道:“不行!海图是真主赐予他的信徒的信物,我绝不可能将它交到异教徒的手中。”朱振并不意外他的拒绝,毕竟海图就代表着巨大的利益,一旦被东方人得到,阿拉伯商人的垄断地位就将消失,东方的华夏人完可以直接前往阿拉伯贸易,精美的瓷器
和华美的丝绸,可以席卷走阿拉伯世界大部分财富!
当然,朱振也知晓,他们所谓的坚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上帝的使者给代替掉。
大航海时代的主角是基督徒们,不过朱振坚信,因为他的存在,这个时代注定会改变,大海之上,劈波斩浪的将会是炎黄后人。
我们的会带着灿烂的文明,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国度去贸易,去宣扬我们的文明。源源不断的财富,会伴着我们流淌出去的汗水和血液,回归我们的国都。
有没有武泣,都不重要,这一条路,势必会前行。
而武泣只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他哪怕不给自己完整的海图,依靠胡家的海图,自己依然可以摸索前进。
之所以想要他们的海图,无非是图一个保证罢了。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若是阁下不肯割爱,那本伯就爱莫能助了。”
武泣气得脸孔涨红,心下却是焦急万分。海图是阿拉伯人的珍宝,可自己的晚辈,却是自己的兄长的珍宝,是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珍宝,未来将会是雷默家族的继承者,他将与一位位优秀的穆斯林继承人一样,带
领着家族征战世界。
他的心中陡然一惊,这个伯爵凭什么狮子大开口,向自己讨要珍贵的海图?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后辈的真正身份,料定自己会舍弃海图,保住后辈的性命?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在麦地那,极少数的知道此次前往东方的人员当中,都不知道其实是自己顶替了后辈的姓名,根本不知道家族继承人的存在!远在东方的朱振怎么可
能知道呢?
可是,真的要保住海图而放弃家族继承人么?
武泣神色变换,惊疑不定,心中纠结万分,无法取舍。
正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盛庸的大嗓门响起:“末将盛庸,求见伯爷!”
朱振不知盛庸所为何事,倒也没避着武泣三人,开口说道:“进来!”
盛庸大步进入大堂。
嗯,手里还拎着个……人?
朱振目瞪口呆,问道:“这是干啥呢?”
杨勋眼尖,看着被盛庸小鸡仔一样拎着的人,仔细瞅瞅,惊呼道:“铁铉?俩这是干什么呢?”
盛庸犹自满腹怒气,手一松,就将铁铉丢在地上,惹得铁铉哎呦一声惨叫,却是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站都站不起来……
盛庸面色如铁,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启禀伯爷,末将违反军纪,殴打同僚,愿领军法,任凭处置!”铁铉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此刻也顾不得丢人了,在地上滚了滚,想要爬起来施礼都没能够,动一动便是锥心刺骨的剧痛,也不知道骨头断了多少,内脏移位几许,涕泪
横流的哭诉道:“伯爷为我做主……”
朱振眉毛皱起来,厌恶的看了铁铉一眼。
堂堂七尺男儿,被人打了没啥,可是如此没骨气的哀呼悲叫,实在是丢尽男人的脸面!
他瞥了铁铉一眼,冷冷道:“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吾华夏军人,能够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这等哀怨啼哭,成何体统?简直废物!”
铁铉心里这个委屈啊,当我不想站起来么?
可特么站不起来啊!
狗日的盛庸下手太狠,骨头都断了啊!
只能悲悲切切的说道:“伯爷,属下……属下……站不起来啊!盛庸残暴桀骜,对同僚猝下狠手,违反军纪,还请伯爷将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他然不提正是因为自己嘴巴缺德方才挨得这一顿狠揍,而是咬死了盛庸殴打同僚违反军纪。在他想来,自己好歹是读书人,而盛庸不过是粗鄙的武夫,相比起来自己怎
地都比盛庸分量更重,朱振应当卖自家一个面子吧?
要知道,朱振一直在结交读书人,丰富自己身边的羽翼,他没有必要得罪自己身后的家族。而所谓的盛庸,不过是有个走狗举荐罢了。
可他却完不知道朱振的心理。
没错,读书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确实弥足珍贵,但是有军纪放在那里呢,朱振岂会因为是读书人就袒护与?
起码要论论事情真相、是非曲直!岂能因为的哭诉便怪罪于盛庸?若是如此,水师之中难道以后谁跟别人有了冲突,就拉出来念两句之乎者也?
难怪明末读书人丧权辱国,让人不齿。
更重要是,做人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啊!
铁铉在朱振眼里是个什么玩意?
咱们都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看战绩好不好?
盛庸和铁铉先是争执继而斗殴的原因很简单,许多兵卒在场,铁铉也不能撒谎。事实上这位铁铉公子连句狡辩都没有,就那么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要求朱振处置盛庸。
朱振理都懒得理他,当军法是玩笑么?他当即宣令道:“铁铉侮辱盛庸妻子,口出不逊,言语龌蹉,水师军纪第三条,侮辱同僚、至生嫌隙者,杖三十,革除军籍,即刻驱逐!盛庸殴打同僚,虽然是铁铉侮辱在
先,依旧违反军规,杖二十……”
铁铉顿时傻眼!
盛庸这厮打的小爷爹都快认不出了,只是杖二十,而小爷只是骂了他两句,杖三十还不算完,还要革除军籍、即刻驱逐?
尼玛的朱剃头,知道黑,可是不要这么黑吧?
铁铉当即怒道:“朱振袒护盛庸,刻意打压于我,我不服!”
盛庸则再次单膝跪地,施行军礼:“末将知错,甘愿受罚。”朱振面无表情的看着铁铉:“此乃军纪,不可逾越。本伯麾下之水师,当是和泥巴过家家的乌合之众么?休说只是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即便是状元郎,在本伯的军中亦当一视同仁。军法严明,军纪无情,没有人情可讲。今日若是本伯徇私,便是视袍泽弟兄的性命于不顾,异日战场之上,还有谁能决死冲锋,谁能死战不退,谁能攻城拔
寨?”
看在铁铉的举荐人是方克勤的面子上,朱振委婉的劝说两句,至于铁铉听不听得进去,他却是不在意。
正如他自己所言,一支军队凭什么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无非是高昂的战意、精良的装备、以及严明的军纪!
战意靠训练,装备靠积累,严明的军纪则是根基!
纵观历史,任何一支强军都有着严明的军纪做支撑,从未听说有军纪散漫者能百战百胜!
军纪面前,铁铉算个什么东西?
“来人!”朱振喝了一声。
自有赶到的行军司马走进大堂,施礼道:“末将在!”
朱振冷声道:“即刻施刑,不得有误!”
“诺!”
盛庸不用押解,自己已经昂首走了出去,甘愿受罚。
铁铉却是大呼小叫:“朱剃头,特娘的想死啊是不是?我是读书人,我们家族也都是读书人,要与山东的世家作对是不是?”
“住口!”
朱振大喝一声,这次是真真的怒了!
触犯了军纪,居然还敢威胁我?特娘的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还敢拿山东的世家要挟我?怎么不让衍圣公自己来跟我说这话?
一介书生而已,还敢挑战自己一军之主的权威!
朱振冷哼一声:“军纪官,按军纪,当众辱骂主帅,该当何罪?”
那军纪官面无表情,肃然道:“按军纪,当众辱骂主帅,杖八十,戴枷示众三日,革除军籍。”
朱振瞪眼道:“那还等什么?不过铁铉虽然触犯军纪,却罪不至死,总计一百一十杖,分三次在十日内执行。”
“遵命!”
军纪官得令,翻身招来一名掌管军纪的属下,架起铁铉就走。
铁铉这回是真的慌了……
娘咧!八十军棍?那还不得打残了哇?虽然分三次行刑,可是那也受不了啊!铁铉终于感受到朱振是要玩真的了,根本不管他是不是世家子弟,他拼命挣扎,哭叫道:“朱振……伯爷……我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吗?求求,革除军籍就好了,军棍
就别打了行不行?会死人的啊……”
真特么软骨头啊……
朱振被他吵得脑仁疼,心说历史上的铁铉也是差点要了朱棣命的狠人,怎么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般姿态?
没种就没中吧,偏偏还不安分,总特么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熊样子。侮辱同僚家室的清誉不算,还敢辱骂本伯爷,特么谁给的勇气?
铁铉眼见朱振一脸阴沉,任凭自己如何哀求都不为所动,心知今日这一劫自己是逃不过去了,索性破口大骂:“朱振,特娘的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可是没过片刻,便变成了一声声惊天动地、哭爹喊娘的惨叫哭嚎……
至始至终,一点盛庸的声息都没有听到,程都是铁铉的辱骂、求饶、惨叫,直至渐渐衰弱,终不可闻。
武泣如坐针毡,听着外头的惨叫,心里琢磨着这位伯爵阁下是不是借此给自己施展一个下马威,以此来让自己感受到威胁,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双手将海图奉上?
武泣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只有他自己,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朱振的条件,哪怕是死,也要保护安拉“赐予”的海图不落入唐人之手,哪怕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但问题是,自己家族的继承人还在海盗的手里啊,自己死了没关系,难道就这么让雷默家族的继承人葬身在遥远的东方,远离真主的怀抱?
朱振打发了铁铉,随即将之抛诸脑后,笑问武泣:“阁下考虑得如何?”
武泣嘴唇动了动,看了看身边的两个随从,三人互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海图固然珍贵,但是与小武泣的性命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万般无奈,武泣只得颓然道:“一切……依从伯爵阁下便是,只是希望阁下信守承诺,待到鄙人的后辈得救之时,鄙人自会将海图双手奉上。”朱振大喜,一拍大腿,兴奋道:“阁下放心便是,本伯最是讲究诚信,童叟无欺!不仅仅会帮助们救回的侄子,而且以后华夏的大门随时为阁下敞开,只要阁下的船队
沿着海路到了这市舶司,就是本伯的贵宾!这样,五日之后,本伯即刻出动水师营救阁下的侄子,如何?”
海图啊!无数的阿拉伯人世世代代孜孜不倦的探索深邃凶险的海洋得来的海图,代表着一条铺满了黄金的商路!只要海图在手淮安的水师和商船便可以直抵波斯湾,赚取天下的
财富!
这种最原始的资本积累,将会给淮安凝聚出一个无比强大的商人阶层!
宇宙中,什么样的形态才是最牢固的?
答案是——平衡!
士族、商人、百姓……当这三者达到平衡,相互牵制,未来的社会架构才会趋于稳定。
只有社会稳定,自己的宏伟蓝图才可以顺利的施行……
这份海图,确实有一定的价值。若是配合胡家的海图一起,将有划时代的意义。
朱振狂喜的同时,心中也甚是疑虑,武泣的那个侄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他舍弃海图也要保住性命呢?武泣虽然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想耽误,但是对于朱振五日之后出海的提议也没法子反对。他也是打过仗的,当然知道出海剿匪不是游山玩水,不打探一番海盗的虚实,谁
敢冒冒失失就发动进攻?大海不是陆地,实在是太辽阔了!而且海中洲一带的岛屿就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样散落在辽阔的大海上,若是不能将那股海盗一网打尽,一旦逃出生天,那可就想追也追不
上。
朱振稳妥的举动,反而让武泣稍稍安心。现在他只能祈祷真主庇佑他的信徒,不至于让那些海盗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