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也觉得搬去县城远离老爷子好,说道,“兰舟这样,不仅是家里之前的变故,娘没教好,更是你爷起了不好的作用。”她又讲了昨天许老头说的话,说生气了还流了泪,“……我也是舍不得你们几个孩子,否则早些年就去找你爹了。可他却把我想得那么不堪,离间我们母女跟兰舟的关系,把舟儿教得自私又小气。”
又让许兰因和赵无打探一下,买个二进宅子就行了。这件事先不跟老两口说,怕老头阻拦横生波折。
许兰因没打算在南平县长住,两进院子也够了。
秦氏没提闽府给银子和胡家给股的事,许兰因主动说了,“闽府给了几百两银子,我想攒着开个茶楼。将来,若我不想嫁人,就带着那两样产业立女户。若想嫁人,就是我的嫁妆,家里的钱财和产业都留给弟弟们。娘放心,我哪怕不要家里的产业,还是会想办法为家里多挣钱……”
秦氏的眼圈又红了,又替许兰舟道了歉,说道,“那些东西是你挣的,你该留着。家里的产业也是你挣的,娘早说了,要给你置笔不斐的嫁妆。”
许兰因没有再争执,以后不要就是了。
之后,秦氏让许兰因去镇上买些肉和豆腐回家,家里挣了钱,晚上也得请老两口和大房来家吃顿饭。她再气老爷子,大面上还要过得去。
见许兰因不太愿意,秦氏又道,“就当看在你奶的面上,不跟他一般见识。孙儿孙女从省城回来不请客,别人会戳咱们的脊梁骨。”
就是晚上不请客,许兰因也要去镇上买东西。
她去了镇上,不仅买了肉和豆腐等请客的食材,还买了糯米粉、大枣、一小堆野草莓。明天她要跟赵无去大相寺看望戒痴和尚,想做一样好吃的点心服侍好戒痴的胃,问问黑根草的作用。
买野草莓的时候居然看到了王三妮。她摆了个小地摊,卖她嫂子和她做的鞋垫、荷包、香囊、帕子等小东西。由于她长得白净清秀,许多男人都愿意去买她的东西,生意很是不错。
王三妮摆地摊的事许兰因早就听说了。村里许多人都不理解,她家再是被王大谷洗劫一空,还有四十几亩地,地里的产出足够他们三人好好过日子。干嘛还要抛头露面去镇上摆小摊,被那些男人调戏。甚至有些多心思的,说她现在孝期不能说亲,怕三年一过岁数就拖大了。摆摊是她想趁机吊女婿,孝期过了就嫁人……
许老太也骂过王三妮几次,“那个妮子长得好,还跑去摆摊,经常被男人说三道四。名声不好听了,即使将来嫁人也不会是正经人。实在要卖那些东西,可以少赚些,卖给绣坊啊……”
许兰因倒是很佩服王三妮,不管她摆摊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人家不愿意坐吃山空,想找事做,别人管得着吗?
王三妮也看到许兰因了,招呼道,“兰因姐,你也来买东西?”
许兰因走过去笑道,“嗯,来买些吃食。”
她蹲下看了看那些小东西,面料不错,都是绸子做的,做工也精巧,至少比她许兰因的手艺好得多。
许兰因挑了两个香囊,两个荷包,笑问,“多少钱?”
王三妮大方道,“不要钱,送你了。”
许兰因摇头道,“那怎么好意思,你不要钱我就不好买了。”
王三妮笑道,“兰因姐那么聪明,真的以为我来摆摊就为了多挣几文大钱?”
隔墙有耳,何况这里没有墙,她的话被一直注意她的一个男人听到了。
那个男人笑道,“三妮儿不是为了挣钱,难不成真是为了吊女婿?若是,看看大爷怎么样,大爷长相俊俏,家里还有五亩良田,配得上你了。”
他的话让看热闹的人和旁边的小贩哄堂大笑。
王三妮一下沉了脸,端拿旁边一个装了水的土碗起身向那个男人砸去,挑眉骂道,“砸死你个不要脸的脏汉子。告诉你,姑奶奶摆摊的确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尽孝。信不信姑奶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杀了你以后,正好陪着我娘一起上路。”
王家命案在南平县非常出名,这里的人也都知道王三妮的娘杀夫被判秋后处斩。听了她的话,再看她怒目圆睁,真的像要杀人一样,小贩们都吓得把笑声憋进了嗓子眼,那个男人也灰溜溜地跑了。
许兰因极其佩服王三妮,这孩子变化真大,跟原来的傻白甜完全不一样。
王三妮也不想再卖了,把东西拢在一起用布包上,问许兰因道,“兰因姐还买东西吗?”
许兰因道,“买够了,要回家了。”
“咱们一起走。”
路上,王三妮自嘲地笑道,“如今我有了那样一个身份,别人都怕我。”
许兰因宽慰道,“一切艰难都会过去的。”
王三妮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谁不愿意在家里享清福啊,可也有要那个命。进财还小,我大嫂又太老实,若我再像原来那样不顶事,家里会被人吃得渣子都不剩。”
许兰因有些明白了,王三妮出来摆难,应该为了接触形形色色的人,锻炼自己。她由衷地赞叹道,“自强自立,你做得对。”
王三妮又道,“我知道,村里人都特别恨我娘,觉得她心狠手辣,把我大嫂往死里打。其实,我娘原本不是那样的人。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虽然泼辣,但心肠很好,对我和大哥都特别好。我大嫂刚来家里的时候,算不上顶顶伶俐,却也乖巧懂事,一点都不傻。那时我爹在外面跑商,经常不在家,我们一家人合合美美,日子非常好过,我娘虽然对大嫂厉害些,会打几下掐几下,却也没下过重手。后来我爹不再出去跑商,家里就再也不合美了。他在家无事找事,经常打我娘和我大哥,每次打我都是我娘帮着挡了。慢慢地,我爹开始注意我大嫂,我娘的性子也就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