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是跟许老太一起,坐在东厢厅屋待客。这里是接待女贵客的地方,男贵客会在上房厅屋。
之前秦氏是寡妇,要远离热闹。而如今她不是寡妇了,还是今天当然主角许庆岩的媳妇,她再不喜欢这个场合也不能躲清静。
秦氏没有艳丽的衣裳,又不好太素净。里面穿的是冰蓝色褙子,就在外面披了条红纱披帛,戴着许兰因在京城给她买的嵌宝赤金步摇,还化了个淡妆,显得喜气隆重,美貌端庄,把那些妇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许里正的媳妇万氏会说话,笑道,“哎哟哟,许夫人一看就有夫人的气派。”
她的马屁一拍,其他人都跟着拍起来。
还是有些人心里不舒坦,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乡下女人,这么漂亮却嫁给当时还是暗卫的许庆岩,肯定是从良的红牌或是戏子。可惜了了,许庆岩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当正妻,当个妾还差不多。正妻哪怕出身乡下,也比窑姐儿和戏子强得多。早知道许庆岩有这么风光的一天,该把自家闺女嫁给他……
祭完祖,又有人来带许兰月去祠堂拜祖宗。许兰月害怕,拉着许兰因一起去了。她不能进祠堂,在外面磕了三个头。
许兰因在小枣村的名声并不好,她也不想去凑热闹,领着小姑娘去了自家小院。打扫完院子后,就坐在树下遥望起伏的山峦,听着外面的喧嚣以及对许庆岩的赞扬、对许家的各种羡慕。
她又想到了前世的那本书,许庆岩没回来,小原主淹死了,秦氏和许兰亭病死了,许兰舟失踪了。好像,许老太也气死了……
她望望这个熟悉的小院,突然伤感起来。若是没有自己的穿越,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悄声无息地没了,罪过还压在了小原主的身上。
最令她憋屈的是,只有她知道他们的下场有多悲惨。
朝代更换,国运交替,皇子夺嫡,被人瞩目的永远是翻手云覆手雨的上位者。而那些处于最底端的千千万万的小百姓小士卒,就是蝼蚁,一家死绝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就是她当初看书的时候,也没有关注过这一家。对这一家的一点点同情好像都不曾有过,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男主女主和第一男配古望辰身上。
她穿越到这具身子上,才知道了这么不起眼的一户乡下人家,居然也跟皇子夺嫡扯上了关系。家主是打入敌国随时赴死的暗卫,因为自己的穿越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
她的穿越,改变了小男配赵无的命远。他们两个,又改变了那几位皇子,这一家人,还有更多人的命运。
也只有她知道,若赵无没有找到许庆岩,三皇子是真的上位了。而三皇子的那个承诺,将会把大名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将会让多少人家失去儿子,流离失所。
许庆岩和周辛是周府的暗卫和奴才,只为周府和大皇子卖命,但结果是大名百姓都受惠了。
做为蝼蚁的许庆岩活着回来了,还脱离了暗卫的身份。虽然给秦氏和家里带回来一系列麻烦,但回来总是好的。他必须得对秦氏和几个儿女好些再好些,弥补他永远不会知道的亏欠。敢不好,自己第一个不答应……
流水宴开席,小枣村更加喧闹。酒菜香味都传到了这个院子里,许兰月馋得直吸鼻子。
在厨房帮忙的抱棋拿了几样菜过来。她说,男人们回来不久,南平县的县令、县丞、县尉等几个官就来了,连蒋守备都来了,还有苏家庄的贺老爷,附近的几位乡坤也来了。
县太爷等几位官员没有跟乡民们一起吃流水宴,恭贺了许大人,又说了阵话,就告辞了。
听到蒋守备,许兰因又想起了洪震。这个炮灰不仅活了下来,还调去了宁州府的军营。虽然依旧只是个六品武官,但换了地方,天地更广,又得吴王赏识,以后升官的机会更多了。
许兰因和赵无在京城只跟洪震见了一面,说了两刻钟的话。因为洪希焕父子,洪家还是有半数族人被杀被流放,洪震处理洪家的事忙得不可开交。
许兰月大口吃着肉,见许兰因没怎么动筷子,问道,“大姐,今天是喜事,大姐怎么不开心呢?”
许兰因笑道,“大姐想到了以前的事。”
热热闹闹吃了流水宴,已是下晌未时末,终于清静下来。
许枝娘一家和许大丫一家都走了,许家就只剩自己人,许兰因也牵着许兰月去了大房。
许兰月又给许老头磕了头。老爷子先是很热切,可看到许兰月后又止不住地失望。
趁没人在的时候,老头低声对老太太说道,“都说贤妻美妾,可小妞妞一点都不好看。就是没有那道疤,也比因丫头差得远,连小满儿都比不上。这么说来,周氏长得不咋地。”
他很遗憾,太师府里的丫头也应该有几分姿色才对嘛。
许老太啐了他一口,骂道,“老不正经的东西,哪有这么说儿子女人的父亲,也不怕人听到骂你不要脸。”
许老头嘿嘿笑道,“我就是跟你说说,又不会跟外人说。”又遗憾道,“可惜了了,若是周氏的事说出来,咱们家更长脸。唉,二儿孝是孝,就是怕媳妇。看看秦氏今天拾掇的,妖精一样,哪里像乡下人家的媳妇。都说宁娶大户婢,周氏的出身好,又立了功,她和秦氏应该掉个个,正好贤妻美妾……”
许老太气得又啐了他一口,叹道,“就你这样的碎嘴,儿子媳妇怎么愿意咱们去跟着过。”
许老头翻着眼皮说,“这几十年,我还不是一直跟着儿子媳妇过。哼,有我这样顾儿孙,一心一意为儿孙打算的老人,是他们的福气。”
许老太说道,“大儿媳妇愿意跟你过,那是因为你能拿钱贴补他们。她自认为得了便宜,也就不在乎你的臭嘴。可二儿媳妇不一样,她的身子骨不好,心思又细……”
老头冷哼道,“那不叫心思细,叫心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