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一惊。
这才发现闻山的脸色不对。
他的手臂被箭擦伤，只破了微末的一点皮，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林默抓着他的手正要仔细查看，闻山咬牙一把推开他，“我说了让你别乱碰！”
刚一说完，就重重地摔倒在地，没有了任何反应。
“闻山！”
是是毒品？卡芬太尼？
林默慌忙解开闻山的衣扣，松开他的裤腰，“闻山，闻山……接电话，接电话……”
短短几秒的时间心脏犹如烈火油烹。
电话终于被接起，林默心提到嗓子眼，“老田，我需要纳洛酮，马上给我送纳洛酮过来！有人不小心碰到毒品，情况紧急！”手机发了定位后就被扔到一边。
林默手掌垫着他的头，躺着的人眼睛已经往上翻，“闻山，闻山，你跟我说句话。”
肺部好像被什么东西锁住，无法呼吸。
他意识模糊不清，无法听清也无法开口说话。
田弘文一边紧急地给罗蓁打电话，一边赶往艺术学院。
罗蓁就在东门，离南门的第一食堂走路不过十五分钟，从东门药房里紧急取了纳洛酮，一脚油门轰到底。
三分钟后，罗蓁拿着纳洛酮赶到，“林队！”
林默一把夺过纳洛酮，手有些颤抖地撕开，对着闻山的鼻孔喷洒药液，“闻山，试着呼吸，闻山……”
微弱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林默的眼睛瞬间变得猩红，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是任由闻山攥住他的手指。
罗蓁戴着手套拾起那根被林默丢在一旁的箭，这个时代几乎不用“箭”这样的武器杀人，药物、毒品、匕首、手枪、斧头、锯子、锤子、石头、针等等，她查过那么多刑事案件，有那么多的作案手法和作案工具，还是第一次见到“箭”用来作案。
她查看柳树上的孔洞，让人顺着箭飞来的方向找找线索。
她瞥了一眼守在闻山旁边的林默，他在时刻关注着闻山的呼吸状态，他应该先打电话给她的，她离得最近。
他应该有这个理智的，但他那一瞬间慌乱了。
他忘记市局到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多分钟，他忘记附近药店里可以拿到纳洛酮，他在面对闻山的时候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对他的这个初中同学，杀父仇人的儿子，很在乎。
不管是哪个维度的在乎。
林默，如果有一天查到闻山确凿的犯罪证据，你会包庇他吗？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存在。
罗蓁想。
警车和救护车的笛声由远而近。
田弘文急急赶来，身后跟着医护人员，“还好，先用了纳洛酮，不然等我们赶来，人恐怕已经没了，担架！”
林默拿过罗蓁手上的箭，“这支箭箭头沾得有毒品，只擦破点皮就呼吸困难，昏厥倒地，可能甚至只需要沾到皮肤，老田，是不是卡芬太尼？”
卡芬太尼，这种新型毒品毒性是海洛因的50倍，沾到哪怕一点点都有可能过量致命。
两人疾步走向车子，田弘文说道：“看症状急速致人呼吸困难，昏厥窒息，是有可能是卡芬太尼，但具体还是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你要跟着去医院还是留在这儿？”
林默一只脚已经跨上救护车，“罗队，这边就交给你了。”
罗蓁微微点头。
救护车驶离艺术学院，闻山在车上再一次出现过量毒品中毒的现象，纳洛酮的缓解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
林默看向田弘文，“老田。”
田弘文第一次见他这么紧张失态，一边给闻山注射药液，一边说道：“会没事的。”他顿了顿，“他出事你不是应该……”
卑劣点来说，他应该感到高兴，他这一辈子的痛苦全都是因为这个人的父亲。
或者，至少，他不应该这么失态。
林默嘴角扯起一抹苦涩，“有关人命的事哪一件不让人紧张慌乱。更何况这支箭原本是朝我射来的，一点擦伤就这么严重，如果是心脏的位置，那还有哪怕一点得救的机会吗？”
恐怕尸体已经变凉。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田弘文歉意地看着他，“这个人既然是冲你来的，你心里有底吗？”
做警察这行，尤其是缉毒警，仇家恐怕自己数都数不清楚。
林默抓过那么多毒贩，缴获过那么多毒品，他隐约觉得这次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牵扯越来越大。
一个酒吧的扫毒行动由省厅的线报开启，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知道一定存在那300克海洛因，而前去交易的人一定是秦凯和闻山，在宏天酒店搜出来的90万就是毒资，从老狗的反应，他能确定这一点。
在审讯即将突破成功时，老狗却突然给出一旦供出秦凯闻山他命就不保的信号。
秦凯他能理解老狗为什么闭口不言，那闻山呢？
他在里面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老狗设计他违纪操作，被勒令回家暂时停职等李局商局调查清楚。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出租车司机找了那么久，枪战、摸排、没日没夜地看监控，结果却是一个大学生，还想着钓背后大鱼，结果鱼虾自己就先蹦跶起来了。
最为主要的是，每件事里都牵扯到闻山。
他究竟是哪头的？
他是秦宏天的保镖，但又发生Lily攻击伤害秦凯的事情，秦凯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宏天竟然没有找他麻烦，他也没有被搏盾公司开除。
保镖，一个泰州市龙头企业老板的私人保镖，一个月工资少说也有五六万，可他整天揣着个诺基亚，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也不过两百，还是穿了好几年的。
他出现在花石镇，应该是为调查出租车司机，因为他是秦宏天的保镖，既然他能判断出Lily吸的就是 ‘邮票’，那他应该清楚这个吸食的时间只可能是在车上。
那张泰A100b5的车牌号，他是提前知道还是到了那里才知道？
他找李航，倒像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和毒品和犯罪嫌疑人都有不清不楚的牵扯，那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林默定定地看着他，面上沉静如水，心里却越来越乱。
不，那点微末的情分在十六年前的时候就被碾得稀碎，没什么可想的。
越想只会越扰乱自己的判断。
林默强迫自己停下。
现在确定的是如果他是一个毒贩集团里的其中一员，那么今晚来的棒球帽包括射出那支箭的人，和他都不是处在同一个阵营。
那么，枪战那天晚上出现的人和他是同一个阵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