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汶莱。
总督二十四接过弗拉芬送来的南美雪茄。
“太好了,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闻到这个味道!”总督女郎又春心萌动了。
“大人需要的话,还有很多,我国有固定往返与欧洲的舰队。”
“是么?我们要长期合作。”总督说着,写下一纸文书,“阁下如此慷慨,想必如果库恩能在这里做生意,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会将方家水师5%的占有率转给贵商会。”
“多谢总督大人,大人为了东南亚的繁荣做出这个决定,大家都受益。”弗拉芬是一个典型的分头荷兰人,只是脸有些扁,眼睛有些小,不甚英俊。
总督二十四随后叹了口气:“是啊,方家水师这些年来也做了不少事,可现在,他们好像放弃这片海域,回国去料理一些事情了。”
弗拉芬抿嘴笑道:“那个泥潭,可不是那么容易抽身的。”
总督继而问道:“我总是不太明白,贵商会如果打算在我们这些港口做生意的话,为何不直接与方家水师宣战,要用这么温柔的手段一步步蚕食。”
“总督大人说的是,我们也不想大费周章,这是皇室的命令。”
“皇室?”
弗拉芬无奈道:“我们在非洲、印度还有东南亚做的太过火了,皇室希望我们用‘温柔些’的手段,务必顾全我国的荣誉与形象,不要给他国留下话头。”
“‘温柔些’?”总督二十四捂嘴憋着笑。“阁下,恕我直言,温柔些与强硬些,这有什么不一样么?我怎么觉得这是一种欺骗自己的行为?”
弗拉芬小声道:“同感,不知道皇室犯什么病了,也许是突然想上天堂了吧。”
总督脸色一转:“阁下,请不要拿基督开玩笑。”
“好的。好的……”弗拉芬耸了耸肩,“我们毕竟是不同的人,地狱早就将我的姓名备案了。”
总督又是叹了口气:“主太过宽容了。我们只需在临死前忏悔,无论犯下再多的罪都可以得到宽恕。”
弗拉芬大笑道:“对了,我还可以忏悔。谢谢总督的提醒。”
总督二十四觉得再聊这个话题没意思,便问道:“听闻最近东亚海域很乱,贵商会是不是有北上的意思?”
弗拉芬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些都是上面人安排的,我们分舰队提督只有遵从命令的份儿。不过东亚那坨肥肉,可不仅仅是我们在盯着,法国人、英国人、葡萄牙人都虎视眈眈,大家互相忌讳,都不敢轻易北上,想必这也是皇室让我们要‘顾及形象’的原因吧。不过相信我。这只是时间问题,是温柔地侵略他们,还是野蛮地奴役他们,上面人迟早会有决定。”
“但愿能温柔些。”
“当然,这样我临死忏悔的时候也能少说点儿。”
“……”
方家水师在东南亚海域消失的这几个月。库恩商会用各种手段急剧掠夺着他们的占有率,从欧洲写来的推荐信、从南美拉来的烟草、甚至是倾销流行品,库恩三个舰队频繁地往来于方家水师辛勤发展起来的六港,几乎已经将方家水师从这片海域挤走。
至于东亚发生了什么,这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大多数欧洲人眼里,那里应该是同东南亚差不多的地方。最先进的武装就是载着鱼枪的大鱼船,如果开战的话,可能会被掷来的鱼枪擦伤吧。
不过库恩商会第二舰队的提督弗拉芬并不这么想。
他接触过一些东方人,也在航海的过程中听到过一些传说。
不管东方人的炮术如何,至少他们的帆船值得肯定,曾经有一个拥有惊人巨帆的中国舰队几次往返于东南亚,印度洋,甚至连非洲人都听说过,这个舰队的提督沿路送上各种礼物,并且告诉大家,在遥远的东方,有那么一个古老的国度。
因此,弗拉芬对东方人的远洋能力还是肯定的,包括方家水师频繁地在东南亚航行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相反,对于东方人的打仗手段,弗拉芬就只能付诸一笑了。
他认为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方家水师在这里做生意的时候,碰到库恩商会总是绕着走,连远远看一眼打个招呼的心都没有。当库恩商会还是试探性挤压他们占有率的时候,他们就直接选择了逃走,逃回他们的东亚。
弗拉芬认为这是东方人的性格,只会送礼,不会打架。
但其实会打架也没用,弗拉芬兵不认为他们的破木头船和惨不忍睹的火炮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传说他们的火炮还是从德国进口过去的,当然,德国佬卖的是半个世纪前的产品,也许已经生锈发霉了。
弗拉芬回到码头,水手们已经将珊瑚装好仓了,将这批货交给回欧洲的商队,又能赚上不少钱。
弗拉芬曾经是个赌徒,可自从来岛这片海域就再也不赌了。
他发现掠夺远比赌博要赚钱太多,有意思太多了。
弗拉芬登船,冲副官说道:“回雅加达。”
副官领命,几艘荷兰制造的大型北海三杆帆船离港。
“提督!看那边!”了望台传来了水手的呼喊。
弗拉芬觉得他少见多怪了,东南亚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海域了,那些土着是他见过忍耐力最强的人。
“喊什么?是普雷依拉商会的船么?”
“不像……好像……好像根本就不是帆船……”
弗拉芬笑骂道:“渔船?!你也向我禀报?小查理,你的岗位是不是太无聊了。要时不时刺激下我的神经?”
“不是的,提督……”了望台上的水手咽了口吐沫,“提督,如果那些是渔船的话……我想只有可能是为海神打猎了渔船……”
弗拉芬终于紧张了起来,从怀中抄出望远镜亲自观看。
远处,有几个黑色的疙瘩在向这边航行,单从美学角度来看。实在是太丑陋了。
弗拉芬甚至认为它们的礁石,多亏那些疙瘩上面有两展可怜的小帆,才能确定那是船。这种船跟弗拉芬认识中的船只有些不太一样。好像并不只是凭风力行动,在船的两侧,巨大的浪涛不住翻涌。就像是有许多人在划一样。
“是浆船?!!”弗拉芬惊得叫出声来。
“提督你说什么?”副官有些惊讶,“是公园中的那种么?”
“不不,是战用的,是加莱赛排浆战船,天啊,这不是博物馆中的东西么?”弗拉芬依然遥望着那几块疙瘩,想看到更多的信息。
“加莱赛?这像是古罗马时期的命名啊?”副官有些晕乎,这是见鬼了么。
弗拉芬顿了半晌,转头道:“如果你没听说过加莱赛,至少听说过威尼斯炮舰吧?”
“威尼斯炮舰?天啊……”副官终于明白了。“只为战争而生的炮舰,15排巨浆,20门重炮……海洋上的堡垒……可是,这种船型不是早已淘汰了么?”
“嗯……随着航海技术的成熟,这种船型开始被英国巡航舰克制。后来由于人力成本高昂,防御脆弱而被淘汰,叱咤一时的威尼斯炮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
副官只远远看着几个黑点,想象着威尼斯炮舰的样子。
弗拉芬喝道:“还发什么呆?去亮交涉旗帜!”
“是……是……”
弗拉芬这边首先亮起了询问身份的旗帜,对面没有响应。再重复三次后,弗拉芬终于有些害怕,因为黑疙瘩的数量已经从3个增长为10个。
“敌情不明,先行撤退。”弗拉芬一声令下,舰队不再停留,而是朝西方行进。
弗拉芬站在船尾,紧握双拳:“这个仇库恩商会记下了,不管你是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我库恩商会都不会善罢甘休。”
弗拉芬颇度还越来越快。
“小查理?!怎么回事?”弗拉芬觉得不对,便问了望员。
“提督……他们的目标好像不是汶莱……”了望员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才呆呆地说道,“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们。”
“谁这么大胆子?不宣而战?!!”弗拉芬哼了一声,命道,“全员战备,火炮填充,不过是古董舰船而已,竟敢在东南亚挑战库恩商会的权威。”
他刚一下令,又犹豫了一下,敌人毕竟是10艘舰船,战力还不明。虽然威尼斯炮舰有明显的短板,但若是短兵相接,其火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弗拉芬咳了一声,只得改命:“填弹后待命,先全速向雅加达行驶,注意,是全速!”
雅加达才是库恩商会的根据地,威尼斯炮舰再邪门,也是躲不开库恩三个舰队围剿的,万事稳妥为先,如果是哪国与荷兰宣战,也许还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半分钟后,弗拉芬已是满头大汗。
“全速,不是全速前进么?他们怎么还在接近?!!”
副官脸上的汗半点也不比弗拉芬少:“提督……我们真的是全速了,现在逆风,最快就这样了?”
“哼,因为对面是浆船,可以不考虑风向么……”弗拉芬哼了一声,下令道,“跟着风向转变航向,先甩掉他们!”
一分钟后,弗拉芬脸上的惊悚已无法隐藏。
“小查理,帮我数数……那些船有多少排浆?”
“…………”了望员反复确认过后,缠着嗓子道,“40排……提督,总共80只浆。”
“怎么可能……最大型的威尼斯炮舰也只有15排浆而已……”弗拉芬惊愕道,“他们不计成本么?他们不要货仓和炮仓么?这根本就是……海盗!!!维京海盗!”
弗拉芬已经想到了,这是基本舍弃火炮和货仓的配置。消耗巨大人力,能在短时间内接近敌人的配置,需要这么做的,只有海盗。
现在由于火炮的加强,就连这种白刃战海盗都基本绝迹了,毕竟通常在短兵相接前就会受到重创,更多的海盗选择炮击威慑。逼对方投降。
弗拉芬知道,被这种可怕的40排巨浆船咬上了是不可能脱身的,他当机立断。命令舰船侧向行驶,用炮口对准敌人。
弗拉芬是位经验丰富的提督,待阵型调整完毕。他对全舰喝道:“不要怕,敌人虽然有10艘舰船,我们的炮弹却足够在近身前击沉他们。”
水手们齐齐称是,到现在为止,他们最多只是惊,并没有多么害怕。大型北海三杆帆船配有12门加农炮,这种级别的武装舰队,上一次被海盗逼迫白刃战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敌人进入己方射程前,敌人的炮弹竟然率先轰来。
水手们都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程的炮弹,对面真的是一群土鳖海盗,他们都认为这是一群不开化的东南亚人自行组成的舰队,靠巨浆野蛮地推动,自己根本就是多余担心了。
直到一发炮弹落在旗舰旁50米处。海浪激得旗舰摇摇晃晃的时候,水手们才终于沉默了——对方火炮的射程,比己方足足多了一半。
弗拉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竟然连火炮射程都被压制,这个该死的舰队到底是什么人?
“提督,要投降么?”副官颤颤问道。
“不……再等等……敌人如果想歼灭我们的话。现在已经开始狂轰乱炸了,但他们只用船首炮,依然在全速接近,我想他们的火炮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果然不出弗拉芬所料,四轮轰炸过后对面就哑火了,几十发炮弹也仅仅命中了两发,弗拉芬舰船上的火已经扑灭,损失基本可以不计。
“对方的炮弹打光了,反击!!”弗拉芬大喝一声。
话音刚落,每艘战舰十几个炮仓火力全发,成吨的炮弹像雨点一样轰向对面。
弗拉芬狞笑道:“让这帮蠢货看看,什么才叫火力。”
库恩商会的舰队中,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炮弹命中率相当可观,外加武装炮台数目很多,仅仅两轮齐射,就可以看见至少10枚炮弹命中敌舰。
“两轮齐射就够他们受的了。”弗拉芬自信此战已胜,他只关心敌人到底是谁,便抬头问道,“小查理,能看清他们旗帜了么?”
“可以……我以前没听说过这个旗帜,好像是一个奇怪的符号,也许是汉字。”
“汉字?”弗拉芬一惊,终于警醒,“是方家水师?!!他们回来了?”
“也许吧。”
弗拉芬尽力稳定情绪,这个消息要赶紧告诉库恩会长,当然,是和自己战胜对方的捷报一起,他笑道:“真是自不量力的东方人,小查理,告诉我打沉了几艘他们的船,我猜至少4艘。”
“不……不到四艘。”
“三艘?天啊,对方的运气真不错。”
“也不到……”
“什么?只有两艘,我没见过这么耐轰的船!”
“……”
“……”
“提督,他们的船好像没受什么损伤,10艘舰船依然向我们扑来……”
“这不可能!”弗拉芬再次下令轰炸,同时抄出望远镜。
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一发发炮弹准确地命中这些黑疙瘩,然而这些黑疙瘩却只是被打的摇晃一下,一阵黑烟过后,依然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
了望员已经放下望远镜,这个距离不需要望远镜了。
“提督,这不是黑疙瘩,是铁块!”
“嗯。”弗拉芬也扔掉望远镜,他没有下令第六轮开炮,这个距离已经没有时间再次填弹发射了,他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对方舰上的提督。
不知道对面的提督是神灵附体还是怎么,竟赤膊站在船首,不躲在铁甲之中。
黑发青年将锯齿大刀横在后肩,老天,他竟然咧嘴笑着。
“他就是方闲?”弗拉芬木木站着,问副官,“他不是商人么?你见过这样的商人?这他妈是我见过最像商人的商人!”
方闲走上一步,横刀指向弗拉芬,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提督!这个距离可以开炮轰死他!!”副官见状连忙进言。
“不。”弗拉芬的思索很短暂,“亮白旗,收炮,投降。”
“提督!”
“我们没有选择。”弗拉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请和我一起祈祷,祈祷这位提督是位商人,而不是海盗。”
“……”
随着十艘铁甲舰的包围靠拢,成吨的窑子水手从铁甲中无休止地涌出,副官终于相信了弗拉芬的判断。
对方至少有两千名以上的彪悍水手,已经到了这个距离,白刃战的话,足够歼灭三个库恩舰队的了。
双方提督在甲板上会面,方闲已经重新披上了提督的披肩。
弗拉芬只是盯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人走,船、货和钱留下。”方闲冲弗拉芬笑道,“回去告诉库恩,我是个善良的商人,不喜欢打仗,让他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会停战。”
“…………”弗拉芬硬着头皮道,“方提督,你是在向整个欧洲宣战么?”
“如果是的话,你现在就已经葬身大海了。”
“……”弗拉芬无话可说,“我会将你的意思传达给库恩会长……至于结果,恐怕我们还要商量,再传达给国内,要久一些……”
“没那么多时间。”方闲摆弄着手指,“我会在汶莱休息三天,而后向雅加达进发,如果在我们到达雅加达之前贵方还没有表态的话,我恐怕就又要卸下这身提督服,临时客串一下海盗了。”
方家水师的窑子水手们都狂笑起来,提督的变身实为人生一大快事。能将欧洲人打到这般灰头土脸的地步,只贴过去就投降了,这让窑子水手们士气大振。
就这样,在方家水师诸多水手的嘲笑声中,弗拉芬舰队的人挤上了几艘救生船,飘飘摇摇地向雅加达遁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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