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道:“他是中原人还是漠边的人?”
“你必须让我说出他的口音吗?”小雨道。“你知道光凭口音是不能断定一个人的出处的。”
林峰笑了:“当然!我想,一个人竭力模仿另一地方的口音时,自己本土的乡音难免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如果他说的纯粹是自己的方言呢?”小雨转身向门口的一个女子招招手。“米姐,你看外边是什么动静,是不是有人来了。”
米姐探头了望了一周,道:“七号船、九号船就在我们附近,他们人多,热闹的很,哪有我们这边这么冷清。人么?鬼影子都没有!”
“那人纯粹说出自己的方言不是不可能。一个有恃无恐的人,武功很高是不会做作的。”海葵儿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干!”
林峰又呷了一口茶,似乎在慢慢品味着茶水的温度。“那人难道有意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说过,那人有恃无恐。小雨接受的金银又被他收回不就证明他在利用小雨传播他的名望吗?”海葵儿道。
“利用我的名声?”小雨笑了。
楼船窗外有些异动。小雨竖起了耳朵。“米姐是个骚猪!这点动静都听不出来?”
米姐咯咯笑道:“我只听见水里鱼儿的调情声!”
海葵儿也听出了一点异样,有种踏水的声响在极远的秦淮河上,贴着水面传来。那声音在纷杂的楼船上的喧闹声里极其微弱。海葵儿在蓬莱时自幼练就的惯听潮声中的细小声响,这次派上了用场。海岛上的渔民为了预防海盗偷袭而练就的防身技能,林峰自然不具备。
“哪里有?”林峰凝神倾听,怎么也听不出来!
“你和米姐一样耳盲!”小雨又笑了。
“一个极快的身影正贴着水面向这边移动!”楼船边的米姐叫道。她尖细的声音惊得附近几只船上的顾客纷纷朝米姐观看。
“神经病!”一个顾客扯着嗓子骂道。“猪猡!”另一个附和着。
“噗通”“噗通”两声,那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跌落河水之中。
“来啦!来啦!”周围楼船上的人一阵慌乱,躲进船舱里。
那两个叫骂的人沉入水底去了。
八号楼船门口的两只纱灯没见摇晃。林峰只觉一阵微风吹得座前桌上的蜡烛火苗轻轻一晃,对面的朱漆凳子上已坐着一个人。来人速度太快,连林峰、海葵儿也提防不住。
烛光下,林峰见对面坐着的人一身胡人装束,身材高大,颌下无须,浓眉星目,两眼炯炯有神,一双大手端庄地放在膝盖上,凝视着林峰。
“你也有雅兴享受《后庭花》?”男人面色温和地问道。林峰注意到,他露出的一双虎头鞋帮沾湿了水。
“阁下是谁?”林峰惊奇地望着那男人一眼。男子坐着也显得极其魁梧。
“吆!”他是我说的常来的那个有钱人。小雨小鸟依人般的将凳子移到那个男人身边,靠在他身上。“我这就给你演唱一曲《后庭花》,包你满意。”
“谢谢你。不用了。”男人轻轻推开她。嘴里的牙齿雪白。
“我是一个胡人。普通的胡人。”男人笑向林峰。“我很喜欢中原人作的诗词,《后庭花》是我最爱的一种。”
“你不是一个胡人。你是个中原人,地道的中原人。”林峰望着他。“你的浊音明白告诉我,你是中原人。你来秦淮河是想传播你的名声。秦淮河这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你想把你的名声靠他们传到江湖各个角落去。”
“哦?我那么伟大么?”男人欣赏似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原人?我来这儿纯粹是听一曲久违的《后庭花》。”
“你武功高强,家财万贯,不是一般的富豪乡绅。”林峰继续说道。
“你了解我?”
“只是耳闻!”
楼船外起了一阵风。
一个沙哑的声音贴着水皮叫道:“一个漠边的人频频光顾八号楼船,除了爱惜小雨的身子以外,还干着一桩不齿的买卖。”
“谁?”男子起了身,倾听着船外,笑道:“不齿?好难听。”
“飞剑!”那人的声音像从水底冒出来的。“招摇撞骗,不是可耻?”
“久仰,久仰!原来是阁下!”男人说道。“雁过留名么。快进来坐坐。《后庭花》很缠绵,能勾起你的蛔虫。”
“我讨厌女人身上的味道。我只对《棋格九势》感兴趣。闻听说你得了《棋格九势》,特来瞻仰瞻仰,你不妨拿出来,我们分享分享。”飞剑语声极为风趣。
“啊哦,你消息挺灵的。棋谱就在我身上,你想怎么着?分享?你未免胃口太大了吧。”
“我在水皮上等你,只要你抛过来,我就敢瞧瞧。”飞剑脚踏着水波摇晃着身躯。
米姐并临船的顾客伸着头看傻了眼。“这人哪里是水上漂,分明是龙宫的水族。”
“我知道你轻功了得。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男子整理整理衣襟又坐下。
“如果你不给,我只有……‘借’一‘借’了。”飞剑右手食指轻弹一下剑柄。“铮”的一声,几里外的人都能听到这摄人心魄的触动灵魂的声音。林峰、海葵儿、小雨及其他听到剑音的人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好。我正要领教。”男人意外地笑了。
又一股风从船窗外袭进来。八号楼船内的烛火一下子熄灭了。林峰、海葵儿就地打了个滚,躲在看好的一面硬木板下。因为木板下紧紧挨着船帮,那上面有个碗口大的窗子。
男人身子已悄无声息地飘移到船外,悄立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飞剑的双脚在水面上荡漾着,他把宝剑的剑刃放在口边吹了吹,脸上一阵嘲笑:“人们都知道我的脾气怪,剑更怪!我的剑飞出去从没有落空的。”
男人双脚在波纹上走动。“来吧。我正等着呢。我手正痒着呢。”
一道寒光——耀人眼目。林峰、海葵儿只觉眼前一花,“嗡”,飞剑的剑已射向那个男子。
男子双脚轻点水波,身子腾空三十多丈想躲过这当胸一剑,哪知这是飞剑,剑如其名,飞剑的剑尖直向上刺去,竟如影随形地电射一般赶来。
男子吃了一惊,叫道:“飞剑,飞剑!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停顿间,宽大的衣袖竟被飞剑洞穿了一个窟窿。
飞剑冷笑道:“后悔,还来得及!”
男子忽的将身子急坠到水面,平平伸出两掌,朝着飞剑一推。飞剑立即感到一股飓风向自己袭来,忙向一边平移四五十丈,道:“秦王扫六合神掌!这招不错!”
下风头的七八只楼船被那男子的掌风击得倾斜在河里。楼船里的人拼命叫喊着争相从倾斜的进水的楼船里往外爬。
哭喊声响成一片!仅有的一两盏亮着的纱灯也正燃烧着。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钻到林峰、海葵儿身边,吓得发抖。
“这家伙是野骆驼?”林峰贴着窗子凝视着外面,小声嘀咕着。
“不可能吧。野骆驼可没那么俊俏!”海葵儿道。“野骆驼虽说个子高大,说话却极其刁钻、阴冷。”
“他会秦王扫六合神掌,难道是呼延睿?”林峰一惊。“野骆驼的秦王扫六合神掌就是他教的。”
“一定是他!呼延睿就穿胡服。”海葵儿肯定地说。“必要的时候,你猛喝一声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