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葵儿呆呆发愣,此沐浴女子似乎道出了事件的玄机。只是她这样近乎痴呆状,却也不敢贸然动问。
女子显然觉察到了卞和洞附近的风吹草动。她像长了后眼似的,突然咯咯嬉笑道:“我又不是厉鬼,缘何那两个异类如此怕我!”
“异类?”海葵儿马上觉悟过来。女子指的是男人,林峰和老妖怪两个男人。
“爽快!爽快!”年轻女子又咯咯嬉笑道:“姐姐为何不与奴同溪尽浴!”
海葵儿见她依然没有回头,仍自顾自地戏弄着水花。
“妹子不怕水冷?”海葵儿终于说出了口。她陡然见到女子的微微侧偏的胸脯。“这家伙并不能比大到哪里去,顶多十六岁。”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了海葵儿,她不过还是个处子。
女子又用力拍打了几下水面:“我可要裸身出浴了。你可要爱惜你的眼睛,防止它嫉妒地掉到地下!呵呵,呵呵!”
女子仿佛用力在告诉汴河洞内的那两个男人。
海葵儿知道涧溪的水极冷,而那个年轻的女子浸泡在水里已是不短的时间,真的替她担心。自己也是极为亲近水体的人,自然不怕冷,但要她那么长时间不出水,无论如何她是做不到的,除非那女子练就一身避冷的武功。
“你上来吧。姐姐可是欣赏美体的淫贼。”海葵儿见女子依旧不出水,只好用勾引之法,可也无形之中第一次爆了粗口。
“好吧。”女子一纵身掠出了湍急的涧流,跳到海葵儿面前。她的身子真的白漂,倒似她的肤色清洗了涧水似的,只是她穿了个短裤衩,身上因为遇着空气的冷凝而结满了豆大的水珠,并没有裸体。
海葵儿吓了一跳,真替年轻女子担心。
女子太美了。长长的睫毛,乌黑的大眼,鼻似琼瑶,粉面樱口;黑漆似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年龄不过十五六岁。
“你是……”海葵儿惊叫道:“你是那个豆腐西施?”
“我叫窈窕才对。”窈窕向荆山背面打了个呼啸,顷刻间一只雌猿攀着荆棘飞奔而来。猿背上驮着一个翠花包袱。那猿猴甚是可爱,跃到窈窕面前躬身把包袱卸了,竟又飞奔而去。
窈窕笑道:“它是我的佣人,比丫鬟还乖巧,可惜不能说话。我……我这就……换衣服去。”
卞和洞不远处有个小凹地。窈窕飞速奔到那里,三下五除二换了一身干衣服。等她出来时却见林峰已经走出了洞口。
“您不用嗅她身上的气味了。她就是豆腐西施窈窕!”海葵儿冲着洞内的老妖怪吼叫,并且向窈窕笑了一下。
林峰道:“果然是那个豆腐西施。为着你的一句话弄得我们好辛苦。”
“你是谁?”窈窕上一眼下一眼地审视着林峰,看得林峰有些不自在。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林峰早就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寻常。瓜浦街的招亲的一幕此时还在林峰脑海里闪现。她标新立异地抢买豆腐,令人捧腹不止的搭台招亲,到底为什么?是恶作剧吗?
“在下林峰!”林峰语意甚恭。
窈窕又仔细地观察了林峰一会儿。“你是他们要杀的人?”她摸摸林峰的肩膀,又嗅了林峰的脖子一口。
“像你这样的身板还不如我卖的豆腐结实,他们劳师动众干什么吗?”
“他们是谁?可否相告?”林峰问道。
“你已听见了,还在问我。”
“你说木石子杀我,还有谁?”
“你自己难道不知木石子身边的人?”
木石子身边的人——老道黑疯子,小人国里三名肋下各悬着两柄弯腰刀的女子,还有那两名黄纱蒙面的黄衣人,每人腰上都插着一把紫铜色的胡笳。
“我知道!”林峰答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谁不知?”窈窕笑道:“哎,我也是多此一举。杀了你,世上就会少一个人,无足轻重的。他们今后也会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那你在瓜浦街……”海葵儿道:“你什么意思呢?”
“当然卖豆腐啦。”
“我不信!你一定有什么事隐瞒着。”海葵儿道:“你招亲也是假的。如果真有人从平地跳到你那个竹台上,你一定不会嫁给他。”
窈窕狡黠地眨眨眼:“你说,我要干什么?”
“你告诉神偷女妖来卞和洞是想告诉她们你在此处的所见所为。”林峰望着窈窕,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你认识神偷女妖,而且和她们很投机,几乎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窈窕不言语。
林峰接着道:“因为神偷女妖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在江湖上行踪飘忽不定。所以你找到她们很难。”
“你就变着法儿吸引江湖人士,让他们疯传你的豆腐西施的故事。”海葵儿笑道。
“因为有大江阻隔,你散布的消息自然不会传得很远,这也是出乎你意料的地方。几月过去了,江湖上差不多没有几个人来瓜浦街光顾过。后来,你几乎恼凶成怒,想了个脑残的办法——搭台招亲。你真需要老公?”林峰已忍俊不禁。
“你……你……”窈窕竟然羞红了脸。“算你们猜得对。不过,你们知道我约女妖来到这里的用意么?”
“你煞费苦心地想引女妖前来,却意外地招致我们不请自来——瓜浦街的巧遇,难道不是巧合?”林峰叹息了一下:“你知道他们要杀我,而揣测我和女妖们混得很熟,所以你告诉女妖,实则就是告诉我。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窈窕这回儿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林峰说得太对了。这么聪明俊秀的男孩杀了岂不可惜!也难怪一个美女、女妖们跟随他左右。
“至于你约女妖来到这里无非就是告诉他们,你在某处与什么人搏斗过。当然,也会告知你意外发现的什么。”
“你真了不起,难怪他们要杀你。”窈窕羡慕不已。
海葵儿道:“你在涧溪里不都说出来了吗?我们并不是傻子!”
“可林峰并没有听到。”
“他没听到比听到的消息还准!”海葵儿笑道:“他也能算出来,你与一个女子在卞和洞的《荆山石碑》上磕出了血的事来!”
“真的!?”窈窕震惊了。
“一个人……在此凿石取宝……制成……宝印……”林峰有意断断续续地引着窈窕的思路。
“……别说了。”窈窕有点震惊,事情好像他策划似的。“我说还不行吗?”
窈窕道:“此卞和洞三个月前还游人如织。可一天下午,洞内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将游人全打跑了。”
窈窕停了一下,补充道:“这荆山的山背——离此十里有个漩涡洞,是我父亲青年时去临安偶然发现的。小时候,我和父亲来过两回。因为漩涡洞地貌奇特,洞内悬洞密布,而且成漩涡状,极易使人迷路,却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父亲说当年江宁剑客紫武曾经追杀过他到此洞内迷路,结果惨死在其中。漩涡洞的气流更是独特——反正我也说不上来。……我在洞口的一个凹槽处安了家,饥食山果,渴饮山泉,无聊时,豢养了一只猿猴,当作伙伴,算来有三年多时间了。每天去卞和洞玩耍是我必做的事。不想一天下午遇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魁梧男士……”
林峰心想:“难道是呼延睿?”
只听窈窕继续说道:“那时,我刚好在卞和洞内,洞内也只有我一人,我躲在里边的一个凹槽处偷偷抠弄些花白的快要脱落的碎玉。突见一人飞身掠到昔日卞和凿玉处,仔细观赏了一番另外一个石头,自言自语道:‘这块也是奇宝,可惜无人识得。泥人李好眼光。他说雕为饰品极为可惜,雕成和氏玉之二才是奇观。’”
“所以,你就留意了那块玉?”海葵儿道。
“我等那人走出洞口,跟踪了他一会,见他相貌奇伟,不像个猥琐的小人,及至回洞仔细观赏着那块石头,觉得再寻常不过,哪有一丝儿宝玉的模样,觉得那人迂腐可笑。可那晚间……我睡不着,总觉得卞和洞的那块石头会出事。”
“所以,你晚间又躲到卞和洞内,极想看个究竟。”海葵儿道。
“是的。可我刚到洞外时,发现那人已完工了。”
林峰道:“是个女人凿下了石头。你遭遇了她,她想杀人灭口?”
“那夜星光微露,那女子面貌看不清,我却看清了她肋下的泛着寒光的弯腰刀。她见到我一愣,但一定猜测到我出现的用意。所以,她就使出了杀招。两个回合下来,我们打到了洞内,眼看我已是招架不住,突然洞外传来一声鹤鸣,鹤身上一人‘啊’的一声。我顿觉一股劲风袭到,我俩同时在石碑上摔了一跤。”窈窕捋起裤管,左腿外侧有个伤痕,已是痊愈了。
林峰道:“之后,你们都吓得逃走了。”
“那人驾着鹤飞走之后,她先逃走,等外面没有动静我才悄悄溜走的。但那人好怪,他是哪个世外高人?”
“是醉天翁师父吧。疯疯癫癫的,总不给人什么好印象!”林峰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