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集镇十多里路,问了好几个路人,才知道那云龙悬洞在云龙山内。到那尚有四十里地。
沿途是空旷的原野。四人手搭凉棚,遥见正北方一带远山犹如游龙戏珠。
马文龙道:“前面那个蜿蜒的黛青色的远山就是云龙山。”
前面不时有几个商人骑着马,马后背上驮着许多货物。也有步行担挑儿的。总之,大家都行色匆匆。
马文龙、窈窕问了黑疯子这个人的情况,过路的人们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马文龙再三追问,一个年老的脚夫,放下担子,小声谨慎地说:“最近,江湖疯传黑疯子到了禅堂交界的地方半个月了。”
“黑疯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人们为什么怕他?”窈窕有意问道。
“这位兄弟有所不知,黑疯子是一个人的绰号,喜欢穿道人的服装,人们暗地里都叫他老道。据说,他在临安弄个什么庄园、小人国,专管诱捕江湖奇能之士。这次来到此地,一般百姓一到晚上就闭门不出,江湖上的一些人也噤若寒蝉。”脚夫道:“他在临安不知怎么败了事,据说来禅堂,有的说到云龙山复仇来了。究竟是冲谁来的,谁也不知道。你们问我,我只知道这些。知事的人都躲着走,更没有人问询,你们三个也不像坏人,所以我如实相告。”
三人走了一阵,前面官道上现出两条岔路。
马文龙道:“右手的大道通往禅堂。这位妹子你投亲从那条道走就行了。”
“多谢妹子相助!”张梅向窈窕深深鞠了一躬。又向马文龙鞠了一躬。
窈窕笑道:“不必客套。姐姐只管前去就是了。我们也许有再见的一天。”
“一路顺风。”马文龙挥了挥手。
窈窕、马文龙辞别张梅一路向北而来。路上又问了有关黑疯子的事,人们都支吾过去。两人问不出所以然来,见天色尚早,好在没事,虽然马文龙不会剑术,但是个老江湖,脚步能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三人直往前赶,趁着日落好赶到云龙山,想把悬洞看个明白。
三人行路迅速,走到一片山前,马文龙从路人口中打听出云龙山还在前面,相距约四五里地。
等赶到那里一看,两人眼前一道纵深峡谷之中卧着一个绿树萦绕的小山村。
这时天已黄昏,晚霞静默,四野里烟雾初生,看不出有丝毫的云龙山的迹兆。
“刚才我听错了?”马文龙挠挠后脑勺。“云龙山,到底哪个山峰才是云龙山?”他虽离云龙山五六十里,云龙却没来过。他半生贩马专走平原。若问他黄河、漠北,甚至兴庆那边的条条道道,他都能如数家珍。
看看天已黄昏,不如到了这里,干脆打听个明白,便往村内走去。
走出不多远,两人见有人家,是一个山民,正从山脚下缓步回村,左手里拿着捕猎动物的铁夹子,肩背弓箭,右手拎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哼着小调,看上去神态安闲,喜悦十足。
马文龙便上前打听这里可是云龙山。那山民朝两人上下不住的打量,点头道:“我们这里是小云龙山。二位客官是寻亲还是访友。如有必要请到里面去,再寻人打听吧。”
马文龙抱拳道:“多有打扰了。”他和窈窕看看四周的境况,照那山民所说的路径走去。
只见前面高山迎面而起,挡住去路。
两人正疑走错了路。及至近前一看,忽然山峰急转,眼前现出一个幽深的山谷,两面峭崖壁立,曲折迂回,四匹并排的马也难通行的山路。
这地方真是非常雄峻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窈窕、马文龙在谷中走了近三里路,山谷雾气升腾,山间树影婆娑,环境极为幽暗,何况天已大黑,两人头顶山风渐急,山谷中又夹杂着走山石的“咚咚”的回声,传了老远,听到两人耳里越加显得阴森可怖。
两人不时抬头,看见半山崖壁间有十几处茂密的松林,心里更觉阴深。又走了一里路,山谷地势忽然平展开来,现出一个场地,场近旁露出瓦脊、烟囱,知道这里住着熙熙攘攘的人家。靠近山麓现出许多田垄,禾苗黝黑,随着山势,一层层。山壁间栽种着各类竹子,大小迥异,参差有别。
这时天已昏黑,马文龙走近那些人家一看,家家都未关门,偶尔听见铁錾子敲击石头的声音。
两人正在踌躇,突然有一家门内走出一个中年汉子,见马文龙等在门外盘旋,四下观望,便问:“两位有何事?想干什么?”
马文龙笑道:“请问,这里是云龙山吗?”
“云龙山?”中年汉子一愣,刚要搭话。
这时房内又走出一个年轻汉子,先前那人嘴里嘟哝着似乎想说一句什么,这后出来的便朝马文龙看了一眼,急急地走向后面去了。
先前那人便向马文龙道:“这里正是云龙山。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此何事?”
马文龙在集市的路边酒肆里灌足了酒,一路遇着山风,这会儿身体里的酒正在来力,他头脑发热,虽在江湖奔走多年,只因在酒楼上看见黑疯子的气焰,便疑心他率领多人,几乎都是女人,到云龙山悬洞附近欺压良善,激起满腔义侠之心,一路赶来,逢人便问,匆忙中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窈窕又是素来不爱多说话的人,这一下几乎把马文龙问住。
马文龙只得随便扯谎,道:“我等听说云龙山出了妖孽,亲自前来探寻、探寻。”
那人听了,脸色一寒,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这里有……妖孽?”他哼的一声,转身就走。
马文龙话说出了口,才觉得自己的嘴不打准,纯粹乱说。妖孽?山里住着妖孽明明是骂这山村里的人。
两人似乎讨了一个没趣,只得悻悻离了那个人的家。
马文龙心想:“黑疯子一干人说来云龙山悬洞,我们怎么没有遇到?他们几乎都是女人,虽然比我们早出发一会儿,我们脚步可不慢,出了集市就是空旷的原野,除了见到几个来往的商人,没见到他们的踪迹。也没有听到说几个妖艳的女人在前面走?难道我们追赶不上他们?这条路上没有见那些人的踪迹,我们会错了意,也许他们还在那个集市,没有过来。”
窈窕恍然大悟似的,道:“也许我们自己鲁莽,没拿捏到那人说话的火候,没加分析就立马追过来。扫兴,扫兴!”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办,忽然一声响箭直窜云霄,响箭上的烈焰照得山谷通明。接着又是一只,一只……
“好高!”窈窕望着高空中的响箭。“这里也有能人?响箭上一定涂着硫磺。”
马文龙惊讶,道:“深渊卧蛟龙,深山藏虎豹。想不到这一个峡谷里的小山村,竟出了这般射箭的高手!”
两人正抬头观看,忽听当的一声锣响,震得山谷发抖,回音“亢亢”,响声震地两人耳朵发疼。
一会儿工夫,那锣又猛的一击。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窈窕吃惊道:“三声强锣,锣声之中带有愤怒,似有杀伐之音,难道那个人回去报了告,庄主有意发令捕获我们?”
“怎么办?”马文龙立时警觉。
话音未了,锣声停处,山北侧面掠出两个人来,接着马文龙、窈窕两人的远处火把齐明。
马文龙、窈窕正在惊异,那两人已到两人不远处,一个身材娇小,眉清目秀,态度端庄,一身绣花的连体衣裙。另一个面如眉宇,鼻直口方,是个少年。少年手持利剑走到近前,喝道:“黑……黑……”他想说出黑疯子出来受死,却看见眼前的两个人中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黑疯子!
马文龙见那使剑的少年非常面熟,手上的兵器又和自己曾经见到的一样,好生奇怪。
那使剑少年已纵身上前,在火把的光亮中瞅瞅马文龙,突然大叫道:“你不是马文龙大哥?”
马文龙听那人喊他名子,越发惊异,近前仔细一认,只觉面熟,还是想不起来。
那少年人却已认出马文龙,忙叫住举火把的众人,上前施礼道:“我是方之成。事隔三年,不认得我了吧?”
“方之成?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马文龙这才想起,这少年便是三年前在漠北野狼谷里遇到的少年。那时方之成跟随剑圣在谷里学剑。一天下午,剑圣出谷,方之成贪玩出了洞穴,追逐一只小狼崽,不想跑远了,迷了路。恰遇马文龙贩马归来。当时,马文龙不知方之成学剑,还认为他是牧民的儿子,看到他手持一柄奇怪的宝剑,特意嘱咐他不要伤了自己。方之成说自己迷路了。马文龙只得将马**给自己的儿子马小五看管,骑着马好容易找到方之成留在沙地里的痕迹,将其送到野狼谷的洞穴门前。幸亏剑圣不在,否则,马文龙虽救了方之成也必死无疑。剑圣是不会让人知道他的住所的。
“你们认识?”一身绣花的连体衣裙的女子问道。她正是柳相云。
原来,方之成、柳相云打算回去跟剑圣学那几招夺命的剑招,刚走到半里地,官道上遇到一个少年,背负剑弩一路高歌。
方之成顿觉那个少年是个可结交的江湖朋友,不想错过机会,立即上前询问少年住址名姓。那少年极为好爽,见到眼前的方之成风流倜傥,身边又跟着一个美女,不禁对方之成敬仰、佩服,随答应了愿做他们的朋友。不过少年有个要求,必得两人跟随他回家,拜过他的父亲。自己也极想将响箭技艺演示给两人看,以让两人评判,评判!
所以,方之成、柳相云才身在这个峡谷中的小山村。
当然,两人也知道此山村清一色的孙姓,村名叫小云龙。少年姓孙名敏,父亲是村中德高望重的老族长。
当下马文龙便将窈窕介绍给方之成、柳相云见面。举着火把的人见面之后,知是自己人,留着一人照着路,其余都散了。
孙敏、方之成、柳相云便邀两人至族长家中叙话。马文龙、窈窕正要打听黑疯子的下落,马文龙与方之成也是旧友重逢,都很乐意。
几人谈谈笑笑,走到北面孙敏家。
几人抬头一望,迎面有座照壁,门墙高大。门首站定一人,正是孙敏的老父亲,后面跟着一年长者。见众人走近,迎上前来迎接,笑道:“刚才听人报告,说是黑疯子派人寻上门来。不想是自己人,叫贵客见笑呀。”
马文龙拱手,道:“防守得当,部署有方,全仗着族长的方略。佩服,佩服!”
族长也拱手,道:“峡谷之村,历来贼寇易犯,为族人身家性命计,我也不得不防。”
“最该如此,最该如此!”马文龙又拱了手。
族长忙向马文龙、窈窕引见那位年长者。
马文龙又说了许多仰慕和客套话,才一同进内。
里面房屋甚是阔大,佣人也甚多。未及叙话,年长者已来催客人席。
孙敏道:“今晚我与方之成、柳相云备有酒筵,正预备吃饭,忽听人报说来了黑疯子,不想来了两位嘉宾,真是幸会!”
马文龙、窈窕见少主人孙敏英姿勃勃,非常豪爽,倒也不客气,由主人邀进厅堂人座。
席间,马文龙问及黑疯子的情况。
族长答道:“我虽住在峡谷野岭,江湖里的事儿,也知道些。听敏儿说,江湖出了个外号叫黑疯子的人,专干摧残武林人士的事。也听说如今江湖出了两个大人物,一个是瑶宫宫主,一个是呼延睿。但不知黑疯子归属哪一家?”
孙敏道:“据说,黑疯子是呼延睿的人。”
“出了这些人,武林就乱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窈窕不无担心地说。
马文龙道:“我听我一个同乡少年林峰讲过,他亲自去过黑疯子一手炮制的庄园、小人国。而且,林峰为了捣毁他的窝点,还亲自放火烧了它们。为此,林峰曾一度被黑疯子打伤过。”
“那个人了不起!我将来一定结识他。”孙敏极其羡慕地说。
方之成看了一眼柳相云,柳相云知道方之成要说什么,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进去过庄园、小人国。凡是进到里面的人都知道黑疯子用心的险恶。平心而论,我在那儿没有什么建树。倒是林峰在那里大有作为。不过,他得罪了呼延睿。呼延睿正追杀着他呢。”方之成道。
“兄长也认识林峰?”孙敏惊喜道:“你们都是独闯江湖的好汉,我……我只是一只田鸡。”
“不是叫你出去了?你转了一头又回来了。”族长白了一眼孙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