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仔细检查了一下。
门框的折叠铰链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踮起脚尖一摸,发现这上面居然放着一只自动铅笔芯。
如果不知道的人推开了门,铰链上的笔芯就会断裂。
魏来见状,舔了舔嘴唇兴奋地搓了搓手。
“艹……师傅的八卦不会比丁一还劲爆?”
魏来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卧室,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和陈露露惯用的香水应该是同一个款式。
床铺对面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其中簪子占了一大部分。
“啧……师傅的品位还挺不错的。”
魏来走向床头柜,拉开了抽屉。
其中并没有魏来幻想中的玩具,只有一张相片。
陈露露和一个男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表情甜蜜、笑容可人。她那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和如今的陈露露简直判若两人。
男人身材瘦弱,看上去比魏来得病的时候还要虚,他脸色发黑就像是刚从海边度假回来似的。
二人手挽着手,十分亲密,不用多说都明白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魏来皱了皱眉,从相框里抽出相片,在背面找到了一行字,看字迹应该是陈露露写的。
【2013年7月17日,我们在一起九年了,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下去。】
“唉……”
魏来摇摇头,拉开抽屉将相片塞回了抽屉。他没有继续在屋子里乱翻,而是默默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又把铅笔芯重新放在了铰链上。
丁一和陈露露的手脚很麻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二人就做出了一桌子菜。
魏来坐在桌子上,似乎还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怎么了,魏来。”陈露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菜不合口味?”
“怎么可能呢?师傅的手艺,肯定不用多说呀。”
“哼,那就肯定是不够吃咯?”
“怎么可能不够吃?”魏来笑着说道,“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贪吃呢。”
“得了吧,你的嘴里能有半句真话吗?”
陈露露拿出家里珍藏的红酒,放在桌子上。
魏来第一个站起来,帮二人倒酒。
师徒三人碰杯,齐声喊道:“干杯!”
陈露露眯着眼睛,将红酒一饮而尽。
魏来不太喜欢红酒,苦涩的口感让他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客随主便,闭着眼睛闷了下去。
陈露露喝完酒,脸上就开始泛起红晕。
丁一一看就是个老酒蒙子,喝完了酒一点反应都没,甚至还淡定地夹了两口菜来,压一压酒。
魏来赶紧吃了两口菜,陈露露却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仿佛像是在喝雪碧。
“师傅,悠着点。”丁一劝说道,“酒别喝那么快,吃点菜。”
“嘿嘿,老娘开心嘛。”
陈露露倒也听劝,一口酒一口菜,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魏来瞥了一眼陈露露,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
“师傅,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想待在b队,又为什么不想升职?你的实力就算在A队也是能达到顶尖的吧?”
“哈哈,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达不到顶尖。”
“但不管怎么说,你在b队也是屈才了。”丁一插嘴道,“说实话,我也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露露嘴里嚼着菜,半天咽不下去,直到最后才吐出一句话。
“可能是执念吧?”
“什么执念?”
“你们有一天就会知道的。”陈露露笑着说道,“我带过好多徒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你们两个是我最喜欢的。”
“桃李满天下呀。”
“哈哈,你真是小嘴抹了蜜。”
陈露露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魏来的肩膀上。
魏来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陈露露已经受伤了,可是力气依旧大得吓人。
“行了,魏来、丁一,这个问题我以前不会说,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今天是你们出师宴,不要讨论我的问题。”
陈露露把问题搪塞了过去,再次举起酒杯。
……
陈露露的酒量不敢恭维。
不过四五杯酒下肚之后,她就脸蛋通红,满嘴胡话,走路打晃了。
魏来和丁一见状,不敢再给陈露露喝酒,两人一起抬着把陈露露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面。
“呼……”魏来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那些不能喝酒的人都特别爱逞能啊?”
“哪有这样一口一口往下闷的?她不醉谁醉?”
“走吧,我们下去把碗筷收拾收拾。”
魏来和丁一清扫了一下饭桌。
这一顿魏来并没有吃多少,只是喝酒喝了个水饱,回家以后他还得想办法搞点吃的。此时的他,已经对酒精产生了抗性,哪怕往肚子里灌工业酒精他也最多只会打个饱嗝儿而已。
陈露露虽然说过让他们在别墅过夜,但他们二人不会真的那么没有分寸,在照顾好陈露露之后,他们二人便离开了别墅。
魏来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一见状,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憋什么坏呢?”
“没什么。”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丁一瞥了魏来一眼,“就像上次你偷看我妹妹的手表一样?”
“这你都知道?”
“你太小看我和我妹妹的感情了,她对我非常信任,你和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和我说一遍。左脑控制右脑,右脑控制左脑……你这什么狗理论啊?”
丁一没好气地用胳膊肘箍住了魏来的脖子。
“你小子是不是想死啊,连老子的妹妹都骗?”
“喂喂喂,那可不是骗啊。”魏来狡辩道,“我是真的教她怎么画画,手表里的东西我也都没看。”
“你猜我信不信?”
“都是哥们儿,别整这套。”
魏来耍起无赖,死不承认。
丁一也懒得计较什么,干脆松开了魏来,他捅了捅魏来的胳膊,低声说道:“告诉我吧,你到底在师傅家里发现了什么?”
“你确定你不会到处乱说吗?”
“当然。”
“那我就告诉你吧。”
魏来双手插兜,眼神变得十分忧郁。
丁一看着魏来的双眼,感到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魏来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从来不会对做坏事有任何负罪感。他一直庆幸魏来保有最基本的法制观念,不然他一定会是个超级罪犯。
“在你们做饭的时候,我到了二楼。
师傅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设下机关,以保护她在屋子里藏着的秘密。我比较仔细,所以没有破坏师傅留下的机关。
那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床头柜里藏着一张合照。很显然,那是师傅和她老公拍摄的合照,合照拍摄的时间是十年前。
而十年……是一个非常巧合的数字。”
“怎么巧合了?”
“师傅在异学会工作整整工作了十年。”魏来摇摇头道,“十年,现在有谁能在一个公司干上十年呢?更何况外勤特工还是一个三天两头就有人减员的危险工作。”
丁一听到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向木讷的他,难得地顺着魏来的话,说了下去。
“异学会有规定,特工不能和组织外面的人通婚。可是,谁都知道师傅是单身。这说明,师傅的老公可能也是一名特工,而且已经殉职了。”
“你说的确实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师傅是在进入异学会之前结婚的,而且她的老公在十年前因病去世了。不仅如此……她的老公很可能是因为穷困潦倒,没钱治病而死的。”
“你怎么知道的?”
“这也不怪你不知道了。
师傅的老公面色发黑,身体瘦弱,这是尿毒症患者会出现的情况。
我和师傅刚认识的时候,她和我说过有关尿毒症的事情,而我们国家把尿毒症化为医保报销范围是在十年前。
在那之前,患者如果需要治病每年需要花费一笔天文数字,谁得了这个病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
“所以,这成了陈露露一辈子的痛苦。
如果她早一点成为特工,她就可以早一点承担得起治疗费用。
如果医保政策早一天改,她老公也会早一点得到救治,不致于倾家荡产。
丁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亲人离世的绝望。我的母亲不仅有精神病,还因为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每个月都要消耗不菲的医药费。
我们家没有钱,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而我的父亲和我母亲早已离婚。
我跪在我父亲的面前,给他磕头,磕到头都破了,他也不愿意给我医药费。他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等你妈死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等我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的母亲精神病发作从楼上跳下,摔死在我面前,我亲眼看着她的脑袋摔裂了,连脑浆子都崩了出来。
我的母亲生前一直告诉我。
——父母离婚,是父母之间的感情破裂了,和孩子没有关系。
你爹虽然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他该给你的抚养费没有差,你读书的学费也没有欠,他依然爱你。你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恨你爹。
可是,我真的很难不恨我的父亲。
我不明白,明明曾经是夫妻,他为什么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可以见死不救?他明明就有足够的钱去给妈妈治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那个男人主动联系过一次。
即使我穷到要睡在商城的厕所里,即使我没钱买药难过得要死要活,我也没问我爹要过一分钱。
我把我妈留给我的遗产还有自己打工赚到的一部分钱全部转给了我父亲。
我告诉他,我们两清了,这是你养我十几年来的全部花费,我已经都还给你了。
父亲再婚后并没有子嗣,所以他一直想着修复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在他移民去灯塔国的时候,他还一直想把我带过去。
可是我拒绝了,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等你死的时候,你再派人来找我。
从我母亲自杀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指望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尤其是有钱人。他们比世界上任何一种人都要冷血,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
为了利益,他们连感情都可以无视,连道德都可以遗忘,连法律都可以践踏。
因此——
我只相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