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门上,还有个小门。
小门是从外面反锁着,蔡长亭打开了小门,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进来。
“吃一点。”他道,“慢慢吃,别烫了。”
顾轻舟身上的绳子和手铐已经不在了,她能自由活动,只是被绑了两天一夜,双臂酸痛难当。
她活动了下胳膊。
“谢谢。”她道。
蔡长亭坐到了她身边。
顾轻舟的这个牢笼,地上只有两床被褥,没有其他的摆设,蔡长亭毫不见外的席地而坐。
顾轻舟一边喝粥,一边想心事。
蔡长亭见她眼珠子半晌不转一下,问:“想从这里逃出去?这很难。这是一个刚竣工不久的军用地堡,里面很复杂,哪怕你出了这个门,也找不到大门所在。”
顾轻舟回神。
她笑了笑:“我没有在思考这个问题。只要我暂时安全,我就不着急,司行霈也知道我重要,他也不会太着急的。”
绑架她,无非是平野夫人公布了她的公主身份。
顾轻舟非要说自己不是,却没有实证,推脱不了。
这才是她的价值。
司行霈会着急,却也会知道,她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我再想,当初司慕和芳菲遇害时,你和阿蘅就在上海。我始终不相信,此事跟你没关系。”顾轻舟道。
蔡长亭笑了下。
顾轻舟又问:“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蔡长亭点点头:“跟我没有,但跟夫人有。”
司芳菲生于军阀门第,她跟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不同。
普通门第的孩子,可能会对物质渴求,故而有了奋斗的目标,可司芳菲没有。
物质上的任何东西,她想要就能得到,让她毫无贪念。活着,要见识种种丑恶,让她原本就有点敏感的心更加娇弱。
在她的生命里,唯一有意义的,大概就是她的兄长。
司行霈是她生命里的支柱。
哥哥流连欢场,司芳菲嫉妒却不会记恨,她知道他没有上心。她也知道,在他心中,自己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直到顾轻舟的出现。
顾轻舟给了司行霈爱情和家庭。在他心里,顾轻舟的吃醋和无理取闹,他都要维护,他甚至主动远离了芳菲。
以后,他会有自己的孩子。
妻子、孩子,这些填满了他的生命,妹妹从家人变成了亲戚。
司芳菲信念就倒塌了。
“她应该不是自杀,对吧?”顾轻舟道,“前些日子,司行霈跟我说,他查到的,芳菲可能是杀了司慕之后,再自杀。
但我想,芳菲她并非绝望到了一定的地步,她想要司行霈的,那么她就还有活着的信念。
司慕死了,他母亲和妹妹一定会不依不饶,想要我偿命,那么我和司行霈的婚姻,即将要受到万人唾弃。
这样的婚姻,是不能长久的。哪怕我们熬过了万难,将来看到彼此时,也会想起曾经为了对方吃过的苦头,也要生出不忿来。
若只是想要破坏我们的婚姻,司慕死了就足够了。
而且,司行霈说,司慕和芳菲刚刚去世之初,他查到的凶手都是我,说明芳菲是做了安排的。
她做好了嫁祸给我的准备,司慕的死又能达到她的目的,她没必要再自杀吧?所以,我感觉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蔡长亭微笑了下。
顾轻舟又道:“芳菲的死,其实在那个局里没什么大作用,唯一的就是让司督军也崩溃,加剧我婚姻的破离。”
司芳菲要的,是不动声色,是占领。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切摧枯拉朽,快如闪电。
“不错。”蔡长亭道,“不过,此事不是我办的,是夫人。她一边让我和阿蘅去找你,一边在破坏你和司家的关系。
你猜的不错,局是司芳菲设的,她想要害死司慕来激化你们和司家的矛盾,让司夫人咬死你。
但司督军和司行霈仍是会站在你这边,也许困难会让你们更团结,让你的婚姻更牢固。
夫人想要让你走,就来了个黄雀在后。司芳菲找人陷害你时,夫人的人就跟上了她。
司行霈可能没有跟你说过,他抓到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内奸,那人在他审讯之前就自尽了。
他就是夫人的奸细,也是他杀了司芳菲,完结了此事,替司芳菲把那个局做圆。
往浅处查,就是你害死了司芳菲和司慕,所有的证据指向你;往深处查,就是司芳菲以自杀为饵。夫人干干净净的,查不到她头上。”
顾轻舟听到这里,端着米粥的手略微一顿。
她明白了一件事。
那把珍珠梳篦。
司芳菲送过顾轻舟时,的确是好的,没有任何的问题;她所作的手脚,是那个奸细。
她知道司行霈会查,到时候会把东西拆开,重新去买一把新的。于是,那个替司行霈办事的人,就把带毒的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用完,头皮红肿,可能会导致司行霈误会,误会顾轻舟故意陷害司芳菲。
既然故意陷害,说明顾轻舟对芳菲有了恶意。
等司慕一死,司芳菲可以推说是别人杀错了,司慕是为了她而死;再查下去,凶手又是顾轻舟......
司行霈再想到顾轻舟之前的诬陷,好像那时候就做好了要害人的铺垫。
“......结果,你们都估算错了。哪怕我真杀了司芳菲和司慕,司行霈也要我。你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司行霈是个变态吗?”顾轻舟问。
蔡长亭叹了口气。
平野夫人提到此事,也很懊恼。
设计了那么一大圈,把顾轻舟弄到了太原府,效果却是很微弱。
司行霈真是奇葩。
当然,顾轻舟更加奇葩。
平野夫人把她的乳娘和师父放在她身边,那两个人等于是牢卒,看守和训练顾轻舟的。
可顾轻舟不知道,她对他们有感情。
司行霈杀了他们,顾轻舟居然还愿意和他结婚。
说起来,这两口子真是天真一对,是两个变态。
“如果夫人了解你,她就不应该用这样的计谋。”蔡长亭道,“现在想想,如果让司芳菲活着,或许更有用,更能搅合你和司行霈了。”
“那司慕呢?”
“司慕是司芳菲杀的,这点你怪不到夫人头上。”蔡长亭笑了笑,“轻舟,我知道你不甘心。
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有时候我们刻骨的仇恨,最后解开真相时,却只是小女孩子的吃醋。司慕死得窝囊,死得冤枉,你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了。司家的人,说起来个个都有点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