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贺人龙带着他的本部做先锋,继续追击逃进子午岭的李自成,派出王尽忠随后跟进,防备李自成逃窜延绥,坏了刚刚稳定的地区,派出王胜林绕路向南,堵截李自成,不使得他向西安方向流窜。三股大军,将李自成残部压向黄河岸边。在黄河对面,有洪承畴的军队在严防死守,一定要将李自成歼灭在黄河沿岸地区。
子午岭的万千大山之中,一支队伍在雾蒙蒙的夜色里,沿着一条南北纵向的山谷,悄悄的在前进。
这只队伍行进一段之后,突然前面传来了命令,“原地休息,不要出声。”
面色坚毅的李自成小声的询问:“什么状况?总哨不是在前面吗?”
了这么带着的骑兵队,一直是全军的前哨,随时准备为大军重开敌人的围堵,为大军打开通道。
罗家山一战,李自成惨败,但也为他精简了臃肿的队伍,淘汰了不贞者。而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老兄弟都陆陆续续的回归了本队,这虽然靠的是这么多年流窜中获得的经验,但更是个真正的奇迹。
双喜面容消瘦的跑了过来:“前面有敌情,总哨刘爷请爹过去看看。”
李自成就一皱眉,走到前面,看到刘宗敏拄着双刀,正在观察敌情。
前哨人马已经越过一个山口,进入一道深深的峡谷。两边有高峰和密林,月光照射不到,很是幽暗。左边的山头上有一座山寨,寨门楼高出林杪,呈现在冷寂的月光下。整个寨子雾森森的,好像在注视着峡谷里的人马通过。
从山寨里传出来守寨人们的梆子声,混和着断续的公鸡啼叫。寨墙上没有灯火,只有几点寒星挂在憔楼的一角,大家正在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山上观望,忽然听见一个守寨人用苍哑的声音叫着:“五更拂晓,谨防好啊,把守好啊!”那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在四面山腰上发出回声,在霜天晨风中使人有一种凄厉的感觉。
这是一个当地地主士绅修的堡寨,而上面守卫的,都是士绅的长工佃户,还有就是招募的乡勇。
这时代,因为官军腐朽,卫所无能,也是士绅们的请求下,朝廷因势利导,准许士绅大户,自己招募乡勇自保,平时还可以帮助官军剿匪,倒是官民两便。
至于这样的办法,为什么没发展到和三国那样的军阀林立不可收拾的状况,是因为大明官员对军阀的严防死守,也就是,坚决不允许官员招募乡勇的决定,限制住了他们借助官府发展壮大,只能维持一个自保的程度。毕竟,富可敌国的士绅,全在都市,而乡野士绅大户,是真的养活不起上万人的乡勇队伍的,养活军队,是烧钱的。
这时候,寨子上再次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伙计们,把守得好不好?”
另一个声音回答:“把守得好!”
“把守得牢不牢?”
“把守得牢!”
这些鼓舞士气的问答,带着回声,像是挑战一般地沉落到峡谷中来,队伍中有不少人开始用小声朝着山寨谩骂,有的恨恨地吐唾沫,有的在轻蔑地嘲笑。刘宗敏严厉地小声命令:
“向前后传,不许做声!”
李自成也小声如同小杆子一样往后道:“传,不许做声!”
这句话,向前,向后,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传了出去。于是这一句命令就这样在他的背后通过大小将领和杆子们的嘴,传过中军和后队。
霎时间,峡谷里听不见一点儿说话声音,连轻轻的咳嗽声也没有了,只有马蹄声,脚步声,枪刀剑戟的碰击声。而这些声音,都混入峡谷两旁无边无际的松涛声里。
大家屏气凝神,走了十几里才出了峡谷,接着是望不尽的丘陵地带。这时人马已经走了三十多里,天色也渐渐明了。
这样的行军速度,真的是够快速的了,这就得益于没有了老营的拖累,剩下的都是青壮的原因。还有就是身后跟着一条恶犬,想不快都不行。
再往南,都是丘陵,并不险峻。李自成带着张鼐和一群亲兵,策马从旁边越过大队,追上刘宗敏,和他道:“前面的丘陵,适合官军的骑兵追击,一定小心谨慎,提防埋伏。”然后指着前边七八里远的一座小山道:“到那座山前停下来,让步兵休息一下,要是有水,就饮一饮马。然后快速东转,进入大山,”说完,他就同张鼐和亲兵们离开大队,勒马登上路旁的高岗,等候着中军和断后部队。
早晨的太阳,像熔化的铁汁一般艳红,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从正东方的岭脊上,从若有若无的薄雾中闪出来了,它照着蒙了一层露水的森林灌木,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让前后的队伍都模糊起来。那些红的、黑的、白的、蓝的和紫的大小旗帜,依旧是八队,队各一色,在起伏而曲折的丘陵间随风招展,时隐时现,看起来十分壮观。
李自成向远处凝望,不知道敌人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李自成正在想着,忽然一个小校骑着马奔上岗来,向他施礼,禀报说:“闯将,后营李将爷派我来禀报闯将,贺人龙的人马紧紧跟在后边,相距只有二三里,但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对我们发起进攻,不知是何用意。李将爷说,请闯将吩咐前哨人马,务必多加小心。”
“已经吩咐了,”李自成道,接着想了一下。“告诉李将爷,加速前进,不要同中军离得太远。”
“遵令!”小校勒转马头,奔下岗去。
李自成心中明白,贺疯子的追兵是等着前边开始厮杀的时候才进行夹攻,但是他不知道赵兴把堵截部队布置在什么地方,也许还在远处,也许马上就会遇到。他望见前哨部队已经绕过一座小山,消失在愈来愈重的白雾里边,只偶然还可以望见刘宗敏的白旗、刘芳亮的蓝旗和袁宗第的黑旗在丛林稍上招展。
“飞马前去,”他命令身边的一个小校说:“叫前头的人马等一等,免得拉的太长。”
太阳升得更高了,担心前边随时会发生战斗,李自成把鞭子一挥,带着张鼐双喜等一群亲兵们驰下岗头,随着中军营前进。又走了二三里,忽听身后一声炮响,立刻从远远的浓雾中腾起来一片喊杀声和密如连珠的火铳声,“开始了。”他小声说,浓眉毛轻轻一耸,但还是松了口气,战斗在后面打响了,而不是前面,这是好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