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过梦吗?
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尧洛都很少有过,当各式各样的权能和力量在他非人般的躯体内流动开始,他就从未有过。
但在列车即将开往下一站的前一天,他梦到了一样难以形容之物。
「神」。
起初,是一片鸿蒙初开的景象,上下颠倒,重力失常,一切都是如此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这片模糊之中,尧洛看到了一片耀眼的水波一样的「光轮」照耀着整个宇宙。
光轮之中,是一层层荡漾的彩色,绝对规整的圆形就像世间一切真理的化身在其中激荡,展现出亿万又亿万颗星星绽放的无上光彩。
向下看,一尊用凡人的尺度难以测量的影子,一个无法形容的祂,正在这片光轮之中沉睡。
「同谐」希佩。
三首一身,一体多面,宇宙是祂的衣物,星辰只是祂身上的拼图,万物皆是祂的组成部分。
张开的双臂,拥抱着整个世界,看似美好恬静的面容,隐藏的是其他两面的侧影。
祂的真容映照在尧洛精神世界的瞬间,宏大的,整齐的,由无数生灵,意志,精神,独立又聚合为一的「颂歌」,就开始了响彻寰宇的歌唱。
“普世同协,群星共耀,无上功德颂神主!”
“世人同胞,万物同根,赐福之风拂大地!”
高昂的歌声,一轮又一轮的传递诸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那位在光轮之下的尊影,也似乎永远不会醒来。
“这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难以形容的困惑出现在尧洛的精神世界,他也无法抗拒眼前的一切,只能被动的接受。
他的肌肤无比通透,大自然中以息相吹的无数微小之物流淌进他的身体,在浩大的歌声之中,将尧洛拥入怀中。
虽然有意识,但尧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自己的精神却挪动不了一点,这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
直到尧洛意识的最深处,几道同样属于星神力量的源泉喷发而出,在黑暗中点亮星辰,将一切破碎。
迷迷糊糊之间,尧洛看到了「记忆」的琉璃,「巡猎」的蔚蓝,还有一抹血色的深红,让他格外陌生。
他,醒了。
“尧洛,尧洛,列车长在叫我们开会呢!下一次开拓要开始了,你在不在?”
尧洛的房间外,星疑惑地望向门内,轻轻地敲了敲门。
三月七丹恒,姬子和杨叔的房间在第一车厢,而她和尧洛的房间在后面的车厢,两人算是隔壁。
平时,她可从来都没见过尧洛会偷懒的,一直都是尧洛叫她起来………
“咳咳,真是的,偶尔也需要我银河球棒侠来帮忙了吧,嘿嘿。”
星露出自信的微笑,正打算打开房门,毕竟告诉过她房间的密码。
“唰”的一声,亮眼的黑色如同黑洞一样吞噬着周围的光亮,洁白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内衬,醒目的蓝色点缀其间,那正是尧洛最开始在空间站时候的衣物。
“喔?怎么突然穿起这一身了,让人看着还挺怀念的嘞。”
星言语中带着三分可惜,和七分怀念,想当初和尧洛在空间站大杀四方,明明只是不到一年左右的事情,却让星感到恍若隔世。
“有时候也要怀念一下过去的自己嘛。”
尧洛揉了揉眉心,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列车组的金色车票,暂时把梦中的情绪压下,开始思考今天要办的事情。
时隔多日,列车终于达成了「跃迁」的全部准备,可以前往下一个开拓地点了。
所以帕姆早在几天前就逐个通知每位乘客,准备在今天商讨有关开拓的事项。
“没睡好?不会是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了吧?”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星手扶后脑,看着尧洛时不时眼角抽动的样子,感到分外新奇。
毕竟尧洛从雅利洛VI号上回来之后,别说受伤,星甚至没在尧洛脸上看到过恐慌忧虑之类的负面情绪,完美的简直不像一个人类。
而今天的样子,才稍微给他带来了几分真实的感觉。
也会疲惫,也会苦恼,总之,这点变化让星感到怀念。
“一会列车长讲话,要不要躺在列车的躺椅上睡一觉啊,我可以将列车长的话复述给你哦!”
看着星脸上的坏笑,尧洛就知道他没有好心思,没好气地说道。
“得了吧,到时候估计伱又要让三月七偷偷拍照,然后拿去卖给一些不三不四的客户了吧?”
“那,那有?!我是那种坑害朋友的人吗?”
星眼神略带震惊的否认,然后急忙转过头去,演技拙劣的吹着口哨。
毕竟类似的事情,之前就有发生过,就像姬子的照片能在空间站中讨得一个好价钱一样,尧洛的照片,也能在雅利洛VI号里卖得天价。
“行了,我没事,走吧。”
无视了星可爱的狡辩,尧洛推开观景车厢的大门,走进了正在讨论的人群中。
“你来晚了,尧洛乘客帕。”
列车长帕姆站在人群之中,每到这个时候,帕姆的身影就显得格外有威严。
双手叉腰,两对大大的耳朵垂下,光滑的皮毛看起来十分有手感,尧洛忍住想要薅一把的冲动,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
“少见啊,没想到尧洛也会有不准时的一天。”
姬子温和的回应,并没有太多责怪,毕竟列车上的氛围就主打一个温馨加和睦,彼此都将他人看作家人一样,这也是尧洛一直愿意呆在列车上的原因。
“咳咳,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再重复一遍。”
帕姆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列车长帽子,蓝色的大眼睛观察着每一位乘客的身体和心理状况。
“我们下一趟旅程的目的地,匹诺康尼的跃迁准备,已经随时可以出发了。”
“但在出发之前,作为列车长,我有几个注意事项想请你们听一下。”
难得看到帕姆严肃的样子,尧洛立马知道,应该是和星穹列车之前的乘客有关。
众所周知,帕姆记得列车上的每一位乘客,无论好坏,无论在列车上呆了多长时间。
虽然人生总有别离,但无论何时回到列车上,帕姆一直就在那里。
“第一,我们即将前往下一站,宴会之星———「匹诺康尼」。”
“匹诺康尼所处的阿斯德纳是一片「忆质」充盈的星系,历史上曾是忆域泄露的「大孔洞」之一。尽管过去了数千年,前方的忆质浓度仍高于均值。”
“「忆质」吗?”
尧洛举起手来,轻盈透明的忆质如同呼吸一样出现在手中,时而凝结雪花,时而又化作云雾,挥之如臂,操纵自如。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确实,虽然没有车主组上的众人相处愉快,但尧洛的身份,他们可没有忘记。
“对哦,尧洛可是「记忆」的令使,那我们岂不是能在匹诺康尼横着走了?”
星小手一敲,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好像有许多主意从小脑瓜中喷涌而出。
“哈哈,你要是想,让你全程飞起来也不是不行。”
尧洛轻轻在星的脑壳敲了一下,温和的说道。
“可别想着用我的能力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哦,到时候还得让我和杨叔他们去家族里捞你。”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别敲我的头啊。”
众人都笑了,有一位令使在身边做底气的感觉,确实少有势力能够体会。
“嗯,要警惕的就是像星乘客这样危险的思想,这也是我要提到的第二点。”
帕姆认真的叮嘱,解释了他们需要小心的原因。
“第二,匹诺康尼是「同谐」家族的属地,这也是家族首次向其他派系公开发出邀约。要记得,列车是以客人的身份受邀前往,该遵守的规矩一定要遵守。”
众人点点头,即使有底气在身,但毕竟这次旅途是一次放松的娱乐之旅,无名客也并非寻衅滋事之徒。
所以只要不发生危险,他们自然不会做规则之外的事情,引发矛盾。
“「同谐」的力量………”
尧洛沉默片刻,昨晚所做的梦境历历在目,匹诺康尼虽然是由「忆质」组成的世界,但这些年来也没有看见哪位忆者能在家族的地盘上兴风作浪。
这也就意味着,家族这些年来的经营,对匹诺康尼的掌控力非同寻常,不是等闲势力能够撼动的。
虽然一再强调,匹诺康尼之旅是一次放松的享乐,但种种迹象表明,其中这潭“水”的深浅,可能比仙舟联盟的时候还要凶险。
所以,尧洛绝不能掉以轻心。
公司,家族,流光忆庭,巡海游侠,假面愚者,泯灭帮,听说还邀请了仙舟联盟,但联盟并未答应这次的邀请。
这些重量级的势力代表会聚在一起,哪怕是宴会的第一天就把整个星球都搞爆炸了,尧洛也不会觉得稀奇。
“第三条嘛,也不能说是要求,帕姆想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来了。”
尧洛注意到帕姆的神情有些扭捏,两团圆圆的小手搓在一起,十分可爱。
“如果可以,希望你们在度假之余,也能抽些时间,帮忙打听几位「无名客」的消息。”
姬子也在一旁进行着辅助的解释,原来,在许多年以前,匹诺康尼也是「开拓」的列车曾经停靠过的站点。
有三名无名客曾把这里当作旅途的终点站,虽然没抱太大的希望,但帕姆还是让他们留意一下与之相关的信息。
尧洛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下,他有一种直觉,在接下来的冒险中,这条信息可能会很重要。
他们分别是:护卫铁尔南,机修师拉格沃克,还有测绘师拉扎莉娜。
“啊,只有名字吗?而且还有可能不是真名?简直和大海捞针一样。”
三月七显得有些苦恼,毕竟帕姆几乎不会对其他乘客做出过多的要求,又一直尽心尽力,所以列车上的每个人都对帕姆的请求十分上心。
“随缘就好。考虑到无名客的多样性,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的后代,甚至有极小的概率能见到「本人」哦。”
姬子笑着宽慰大家,旅途就是旅途,即使肩上上会担负各种各样的“行李”,但不能让行李成为旅行的负担。
所以她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只要求大家尽情地享受这次邀请就可以了。
帕姆的注意事项说完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寻常的嘱托,让大家收拾好行李,毕竟到了家族的地盘上,可就没有列车上那么方便了。
而尧洛也趁着众人分开的时候,和姬子和瓦尔特讲述了自己昨晚的梦境。
“你是说,你梦见了「同协」的星神希佩,而且还是特别真实的那种?”
姬子和瓦尔特并没有将尧洛的一笑而过,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家长一样认真面对。
毕竟,普通人如果做这样的梦,最多也就是精神不好,而且还要夸两句这是一个美梦。
但放在尧洛身上,就显得极不寻常。
“匹诺康尼作为家族的领域,或许是你「记忆」的能力和星球本身产生了某种共鸣也说不定。”
瓦尔特面容严肃,提出了合理的猜想,姬子也暂时认同这个观点。
“匹诺康尼的忆质通常来讲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同,也会出现不同的情况,尧洛乘客可要小心啊帕。”
帕姆见多识广,认真的嘱咐着尧洛,尧洛也顺势在列车长的大耳朵上撸了几把,引得帕姆的阵阵不满。
“哈哈,不管有什么困难,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我们都是有办法面对的。”
“嗯。”
尧洛点点头,虽然心中不安的感觉仍然没有消散,但总归是放心了一点,毕竟列车上的其他人值得他的信赖。
“10,9,8,7……”
行李收拾完毕,帕姆跃迁准备播报声从广播中响起,尧洛和星一同坐在宽大柔软的红色躺椅上,静静等待跃迁的到来。
“3,2,1!”
星空之中,行驶的列车化作虚空中的闪光,「开拓」命途的力量在虚数能量中撕开裂口,在漫长的星空中划过耀眼的轨迹。
空间迁移的瞬间,作为经历过前几次跃迁的尧洛本应该感到十分熟悉,但不知道为何,他却有一种异样的………既视感?
就像眼前的景象,已经在他身上发生过千百次,意识还没有做出反应,身体的本能就做出了回应。
手臂本能的向前挥舞,一柄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八面汉剑出现到自己的手中,尧洛认得,那正是自己体内,「记忆」的力量。
“怦!”
空间骤然变化,在这一瞬间,尧洛感到自己的脚下,是浩瀚无垠的意识空间,原本的立足之地,变成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海洋。
远处,巨大的空洞填满整个空间,源源不断地将一切吸入其中。
而在自己的面前,是一位从未见过面,但又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女性。
白色的长发越过腰间,娇好的身材和凌厉的气质让她一眼就超凡脱俗,在这黑白两色的空间之中,她,就是唯一。
血红色的晶体,如同手臂的铠甲一样附着在她的右手上,而她手中握着的,正是这片黑白两色的空间之中,作为闪亮的一抹「红色」。
那是一柄武士刀,一柄带来「死亡」的刀刃。
她的双眸是那样的复杂,复杂到就连尧洛也无法读懂其中蕴含的情绪。
只看见,一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流下。
【尧洛,请你安息,现在的你,还不能「醒来」。】
女性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空谷中幽兰的花朵,又像无边的黑暗中回荡的歌声。
未等尧洛回过神来,刀剑碰撞的火花,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这位女性挥剑的速度,尧洛可以说是前所未闻,仿佛连光阴都能超越。
尧洛本能地想要阻挡,但众多的信息出现在他眼前,让他迟疑了万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瞬间。
但也就是这个瞬间,血红的刀刃越过尧洛的剑,这位女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尧洛身后。
宏大的刀影划过整个天空,脚下的海洋和远方的黑洞一同破碎,见证着这无可匹敌的一剑。
比光更快,比雷电更加迅捷,这位女性的实力,几乎超越了尧洛之前见到过的所有人。
刀刃轻柔地划过尧洛的咽喉,仿佛没有痛觉一样。
美丽的花朵从伤口处蔓延,将尧洛的视线遮蔽,将一切变作做黑白两色。
尧洛的身体倒下,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失落以及痛苦的情绪。
看着自己的鲜血将池水尽染,身边的一切被黑暗吞噬,尧洛竟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
因为,尧洛仍有一件事没有和姬子和瓦尔特说明。
从昨晚的梦境醒来之后,那段响彻寰宇的「歌声」并没有一同消失,反而是如同股骨之蛆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但现在,脑海中响彻的歌声,也被这刀光,一同切断!
尧洛看向那名女性,她同样也看着尧洛,嘴边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尧洛已经听不见了。
【…………】
匹诺康尼的大街上,一位优雅的女性突然神色骤变,神情凝重地从空气中掏出几张闪烁着光彩的占卜牌。
其中,一张最大,最为闪耀的卡片,正在慢慢的……
消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