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当然知道，江橙不可能挑拨。
程梨也知道江橙当时想说的是什么。
程梨侧目看了一眼，已经在窗边沙发上忙活ZS工作的男人。
她轻轻抿了抿唇，这才在手机上给江橙回消息。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也是我不想去江城的原因之一，我总觉得，留在这里，他就还可能是左医生，可要是去了江城……】
程梨又看了一眼男人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看文件的样子。
如果去了江城，进入到左家那个漩涡里，想要再脱离出来，做个与世无争的左医生，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吧？
或许左寒当初会选择离开江城，来到海城，就是因为想要远离那个漩涡吧。
程梨原本觉得你，左寒会因为今天她和江橙的这番对话，来和自己说些什么。
交流些什么，他们总该有些交流才对。
可是，却没有。
左寒就像是没有听到那天她和江橙的话，又或者是明明听到了，装作没听到一样。
一句都没有提过。
只不过，一切好像都按部就班的，继续进行着。
按照他曾经设定好了的轨迹。
之后的几天，左寒依旧是这样一边照顾程梨，一边忙活ZS的工作。
他之前每天刷着那一堆ZS的文件和资料，比起说是在工作，不如说是工作的前期积累。
现在终于把该了解的了解了，正式上岗了。程梨甚至听到他在病房外头小客厅开了几个视频会议。
而这天，程梨还听到，苏朗医生和康复科的刘医生，在过来看过她情况之后，都和左寒在外头的小客厅里，谈了一会儿。
内容都是针对程梨转院去江城的事情。
话语的内容，程梨多少能够听得清楚，她眉头皱着，只觉得，可能等不到左寒主动来和她聊聊这个事情了。
如果自己再不主动一点的话。
刘医生过来给她做完康复，就和左寒在外面小客厅聊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刘医生离开之后，左寒走进病房里来。
程梨抬眸看着他，“左寒，我们……能聊一会儿吗？”
男人站在病房门口，修长深邃的瞳眸，安安静静看着她。
那眼神那么深邃了然，像是一眼就已经看出了她想说什么似的。
左寒迈步走了进来，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点头道，“你想聊什么？”
“我在这里已经治疗了这么一段时间，康复也做过了，霍昀前两天来看过了，也说过，我恢复得很好。刘医生也说我复健效果很好，我今天甚至已经可以拄着拐站一会儿了。”
程梨眼睛里目光闪烁，“所以我想说，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江城，就留在海城治疗就行。”
程梨定定看着他，继续道，“这样的话，你也可以不用辞……”
她话还没有说完，左寒低声打断道，“不行。”
程梨的嘴还微微张着，却是好一会儿没能发出声音来，然后，她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瓣，抿紧了嘴唇。
“我会带你去江城治疗。”左寒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不偏不倚，“你不用觉得什么想要我在这里继续当医生，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左寒看着她，声音其实听起来并不严厉，甚至语气算得上是温柔的，可是程梨却觉得很无力。
他说道，“梨梨，什么我都可以依你，但这个不行。你必须和我去江城，这个没得商量。”
程梨沉默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低低笑了一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左寒的眼睛，看着他眼里，除了歉疚、心疼、就是浓重的执念。
一些细节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这几天给沈秘书的一些交待。
有的内容，她当时可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此刻想起来，好像全是对付，她不知道他是要对付什么人。但他好像在对付……很多人。
左寒听到程梨这声低笑，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里渐渐有些不安的情绪蔓延上来。
于是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和不安，“梨梨，我都是希望你好，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了。”
“不，不是。”程梨看着他，“如果你真是那么觉得的，那么你就会尊重我想要的，而不是你想要给我的。我……”
程梨咬了咬嘴唇，似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太重，她有些不忍心说。
左寒的眼眸渐渐泛红，他盯着程梨的眼睛，“你什么。说吧，不用忍着，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程梨深吸了一口气，上头的情绪有些忍不住，“我真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我腿断成八瓣儿了不算，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死在那场事故里。”
左寒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紧绷的腮帮子，不难看出，他牙关咬得很紧。
程梨又有些不忍心，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活在……”
对我的愧疚里。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左寒已经侧脸，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声音低沉略哑，说道，“很多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不行的就是不行，你恨我也可以。”
他看着程梨的眼睛，“我说过，这辈子，哪怕我死了都会对你负责到底，但你恨我也可以，没有关系。”
从自己受伤的事情发生之后，程梨有过很多情绪，难过哀伤埋怨委屈什么都有。
但还真是没有过像这样的……生气。
“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程梨抬手指着门，说着赶人的话，眼圈却是越来越红。
左寒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定定看着她，没有动作。
程梨咬了咬唇，“出去啊。”
“现在不行。”左寒不走，就在一旁，他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我现在出去的话，你会哭的。”
程梨红着眼圈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好像真的……因为左寒在旁边，她眼圈已经红了一片，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她没哭。
不是因为不够难过不够生气……左寒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卑劣，他只不过知道，她不舍得让自己心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