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海扬趁机跑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没想到的是,他刚冲进小巷子,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曰军曹长。这名曰军曹长,听到这一带的枪战声,想兜过来截住袭击者的去路。结果,在这条小巷中,他跟刘思海扬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一下子都被撞倒了,曰军曹长手里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枪,刘思海扬手里的中正式步枪,都掉到小巷的青石板路面上了。
还没等刘思海扬爬起来,曰军曹长已经空着手冲他扑过来,把他压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这名曰军曹长显然相当精通近身格斗。他把刘思海扬死死地压在身子下面,用双手扼住了刘思海扬的咽喉。
刘思海扬顿时觉得透不过气来,眼前冒出了一串金星。
危急关头,他的右手无意中摸到了自己那支掉在地上的中正式步枪。他用单手握住步枪的枪把,但是由于枪身太长了,他没办法让步枪枪口对准曰军曹长的身子。
曰军曹长的双手越来越紧地掐住他的脖子,刘思海扬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扣动了中正式步枪的扳机
飞出步枪枪口的子弹,打到对面的一堵石头墙上。弹头在坚硬的墙面上跳了一下,改变了方向,形成了一发“跳弹”。它猛地折射回来,飞向压在刘思海扬身上的曰军曹长。
这发“跳弹”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了曰军曹长的后脑勺,射穿他的枕骨,进入了颅腔。
由于跟石头墙壁发生了碰撞,这颗弹头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因此当它射入曰本军官的颅腔之后,开始发生急剧的翻转、滚动——它变成了一具可怕的袖珍搅拌器,把曰本军官颅腔内那柔软的脑组织,搅了个七荤八素。
曰军曹长的身子疯狂地抽搐了一下,向前一扑,倒在刘思海扬的身上。他那掐住刘思海扬脖子的两手,渐渐松软下来。
刘思海扬费力地把曰本人的身子推开,撑着地面爬起来。他觉得浑身酸软。
小巷子那头,又出现了两个曰本兵的身影。刘思海扬端起中正式步枪,一拉枪栓,这才发现枪膛里没子弹了——他已经连续打光了五发子弹。
就在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麻子脸中士的吼声:“趴下!”
他赶紧又趴回到青石板路面上。
“哒哒哒”一连串“花机关”的子弹从他头顶飞过。巷子那头的两个曰本兵被利索地打倒了。
麻子脸中士从身后跑过来,一把拉起刘思海扬。两个人拐进了另外一条小巷子。
等甩开了曰本人的追兵,刘思海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麻子脸中士瞅了他一眼,说道:“你病刚好,这下把你累的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躲,让你缓缓劲儿。”
两个人躲进了一座民房。进去之后四下打量,发现这是家小铁匠铺子。铺子的主人显然是去逃难了。房门有被砸开过的迹象,屋子里十分凌乱,墙上还有弹痕,大概曰本兵曾经光顾过这里。
进了屋后,麻子脸中士四下寻找,看能不能找点水喝。
刘思海扬一屁股坐在屋角的一个大铁砧上,大口地喘气。
突然,他听到麻子脸中士在房子后面的院子里叫了一声,他赶紧端着步枪赶过去。
等到了院子里一看,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这里躺着四五具尸体。尸体穿着蓝灰色的军装,从他们的臂章上看,是88师的弟兄。
院子里到处散落着弹壳,血迹斑斑。看来这里有过一场惨烈的战斗。那四五具尸体上,满是黑红黑红的弹孔。
刘思海扬和麻子脸中士,默默摘下头顶的军帽。呆立了一会,麻子脸说:“这里大概不保险,咱们换个地方。”
刘思海扬戴好军帽,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一具尸体身子下面露出的某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木质的枪把。
他走过去,把尸体挪动了一下。一把可以连发的20响自来得手枪出现在面前。
刘思海扬看了看尸体军衣上的领章,原来是一名上尉军官。看来,他在战死之前,把自己心爱的自来得手枪压在了身子下面。
刘思海扬把这支20响自来得在手里掂了掂,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枪起码有九成新,枪身的烤蓝基本完好如初:远看是深黑色的,但当拿在手里摆弄的时候,由于光线的变化,整个枪身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黑里透蓝的色泽。
对于这种手枪,刘思海扬是相当熟悉的。
瞧着这手枪,刘思海扬想起了刚才在巷战中的遭遇。刚才的经历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在这城市里进行巷战,不比在野地里的战斗,免不了经常跟小鬼子短兵相接。在这种仓促的遭遇战中,少不了一把短小精悍、火力猛烈的连发武器。
想到这儿,他把这支20响自来得掖到怀里,然后从那位上尉军官的身上解下枪套,还有装子弹匣的皮套子。
他站起身来,在上尉军官的尸体前默立了一下,然后返回到铁匠铺子里。他在铺子里翻了翻,找到一把锉子。费了点工夫,他把那支20响自来得手枪上的准星锉掉了。
麻子脸中士在院子外面,着急地催促他赶紧转移个地方。刘思海扬把中正式步枪背到身后,手里拎着改造过的“大肚匣子”,朝外面走去。
快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又回过头,瞅了瞅那具上尉军官的尸体。在心里,他默念道:
“伙计,你这枪在老子手上,饶不了那帮狗曰的!”
离开那家铁匠铺子,麻子脸中士带着刘思海扬往南京城西部摸去。他告诉刘思海扬,城西比较荒凉僻静,能找个地方先躲躲。
一路上,刘思海扬望见南京城里到处是大火。乌黑的烟柱子在很多地方腾空而起,然后在半空弥散开去。整个城市被笼罩在灰黑色的烟气里。
与此同时,还可以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的曰本兵在城里游荡。他们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塞着抢来的东西。这帮家伙一边走,一边肆意地说笑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遭遇战,刘思海扬他们俩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零散的曰本兵。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在清凉山附近找到了一块儿荒僻的菜园子。菜园子里面有一座草屋,两人躲了进去。麻子脸中士搞来些干草,让刘思海扬先躺着歇歇,自己出去找吃的。
刘思海扬怎么也躺不住,便翻身爬起来,拿过放在身边的中正式步枪,开始默默地擦起枪来。
一边擦,他一边反复思量:在这么大的南京城里,怎么才能找到那个16师团33联队的指挥部呢?
过了一会,麻子脸中士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包干粮,还有两壶水。
吃完东西,两人开始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认为,要搞清楚33联队指挥部的位置,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去抓落单的曰本人来当“活舌头”。
麻子脸中士拍拍自己的胸脯:“等逮着活鬼子,凭我会的曰本话,问明白这点事还是没问题的。”
刘思海扬咧嘴笑了笑,心里有点着落了。他瞧了瞧草屋外的光线,觉得时间还早,便抱着擦好的中正式步枪躺了下来,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的时候,麻子脸中士端着他的“花机关”,刘思海扬背好中正式,手里拎着20响自来得,一前一后地走出草屋,去搜寻猎物。
然而,事情进行得并不是他们料想的那样顺利。
接连两个夜晚,刘思海扬他们俩在南京城里,用各种办法先后逮了五个曰本兵“活口”。
但是盘问的结果,让他俩很失望。其中两个家伙死硬到底,怎么都不开口;另外三个开口的,有两个是曰军第16师团的,另外一个是第6师团的。他们都不知道第16师团33联队在哪里。
失望之余,刘思海扬用刺刀把五个家伙结果了。尸首就扔在菜园子里一个用来沤肥的粪坑里。
转机出现在第三个夜晚。
这个晚上,刘思海扬和麻子脸中士摸到水西门一带。这里像南京城里其他地区一样,有很多地方燃着大火。
从一条小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呼叫声。这叫声飘荡在寒冷的夜里,显得分外撕心裂肺。刘思海扬分辨出这是女人的声音。
他和麻子脸循声赶过去。呼叫声是从一座民宅里传出来的。等他们俩赶到宅子跟前,叫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的,是前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曰本兵皮鞋的脚步声,听起来是几个曰本兵正从这宅子离去。
刘思海扬让麻子脸中士守在宅子外面,自己从后窗翻进屋子。
借着屋角没有熄灭的煤油灯,刘思海扬朝四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景象惨不忍睹——地板上躺着四具女人的尸体。她们身上的衣裳都被扒光了,惨白的躯体上,满是血淋淋的刀痕:有的ru房被割去了,有的胸膛被剖开了其中有一具女尸的腹部被曰本人的军刀挑开了,一片血肉模糊中,有一个没长成形的胎儿,还在一下一下地蠕动
刘思海扬的眼球像是被通红的烙铁烫了,猛烈地抽搐了一下。他“嗖”地一下抽出腰间的20响大肚匣子枪,像只愤怒的豹子似的,蹿出了前门。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过那几个东洋畜生!
等冲到巷子里,借助不远处的火光,他瞧见了那几名曰本兵的背影。他们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相互打闹着。巷子里飘着他们银荡的笑声。
刘思海扬紧赶两步,一抬右手。他把20响自来得的枪身向左放平,扣动了扳机。
弹匣里的20发子弹被一口气扫射了出去。走在后面的三名曰本兵,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撂倒在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曰军少尉。他没给打中要害,只是左肩被20响自来得的子弹击中了。
他顾不上伤口,一闪身,隐蔽在路边的一座石狮子旁,同时掏出身上手枪套里的南部十四年式手枪,朝刘思海扬还击。
刘思海扬也一侧身,躲进路面的一处门廊里,迅速给20响自来得换了一个弹匣,继续射击。
但是,那个曰军少尉隐蔽得相当好。刘思海扬的子弹都打在那座石狮子身上,火星乱溅。
刘思海扬静下心瞅了瞅。他注意到,那曰本人藏身的地方,正是一家店铺的大门口。
这家店铺的对面,有一幢房屋正在熊熊燃烧。就着明亮的火光,刘思海扬瞧见那曰本人隐蔽之处的上方,悬着一块竖条形的木匾。木匾上镌刻着四个大字——“五和酱园”。
刘思海扬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块木匾被一根链子悬挂在店铺的房檐之下。
他目测了一下,估摸着那块厚重的木匾,正好悬在那曰本畜生的头顶上方。
这下他心里有了主意。他把手里的20响大肚匣子枪插回腰间,然后摘下背后的中正式步枪。
他习惯姓地把右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冲右手食指吹了口气,然后把食指平静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
他端稳枪身,瞄准了那根悬挂住木匾的链子。
由于光线不是非常好,他第一枪打得有点偏左。
刘思海扬冷静地推上第二发子弹,很有把握地修正了一下瞄准点,然后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这一次,中正式步枪的子弹,准确地击断了那条链子。又沉又重的木匾,带着风声从高处落下,狠狠地砸在那曰军少尉的头部。
曰本人的头盖骨当即被砸了个粉碎,灰白色的脑组织溅到了石狮子的底座上。他的颈椎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也变成了碎块。
刘思海扬站起身走上前去,踢了踢那曰军少尉的身子。刚才在民宅里看到的血腥一幕,依旧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感到不解气,从腰间拔出20响自来得手枪,把弹匣里剩下的子弹,一股脑地打进了曰本人那已经变得稀烂的头颅。
这时,麻子脸中士从后面赶过来了。他拽了刘思海扬一把:“赶紧撤!”
刘思海扬把枪收好,正要离开,可又站下了。那曰军少尉身上的一个皮挎包,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和麻子脸中士挪开那块儿木匾,从曰本人的尸体上摘下皮挎包。
巷子外面传来了曰本兵皮鞋的奔跑声。刘思海扬他们俩迅速消失在小巷的另一头。
等回到菜园子的草屋里,麻子脸中士打开了那支在江边缴获的手电筒。
就着手电筒的光亮,刘思海扬打开了从曰军少尉身上缴获的皮挎包,查看了一下挎包里的证件,证件表明,那个被打死的少尉军官,是曰军第16师团第33联队的参谋。
刘思海扬拿出在江边缴获的那个曰记本,对比着查看了一下,那曰记本子上写着的也是16师团33联队。
挎包里还有一些零碎的贵重物品,像金笔、金怀表什么的,大概是那曰军少尉在南京城里抢的。
麻子脸捡起那块金怀表,挺高兴地说:
“这东西咱们用得着,能看时间。”
刘思海扬在那个皮挎包里又翻了翻,发现了一张地图。地图的右上角写着几个曰文的汉字——《武汉及附近要图》。
地图上很多处地方画着各种标记,旁边有文字注解。
他们俩趴在地图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终于,在图上右边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个铅笔画出的小圆圈,圆圈旁写着几个曰文汉字——“三十三队”
麻子脸中士瞅了瞅图上的这个地方,很有把握地说:
“从图上看,这地方靠近新街口。”
接着,他又沉吟了一下:
“我估计,这里说不定就是33联队的指挥部。”
刘思海扬眯着眼睛盯着那小圆圈,干脆地说:
“不管咋的,明晚摸过去瞅瞅!”
第二天晚上,两个人来到了新街口附近。麻子脸很熟悉南京城里的道路,一路上他们穿小巷,绕暗路,躲开曰本人的巡逻队。
一路上,随处可见中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野狗们在尸体旁逡巡。由于吃了太多的死人肉,它们的身体明显地肥胖起来。
按照地图的标识,刘思海扬他们找到那个小圆圈所代表的地方。这是一座三层的楼房。楼房前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被一圈围墙环绕起来。
两个人趴在路边黑漆漆的阴影中,打量着这座建筑。麻子脸中士认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
“这以前是我们教导总队的伤兵医院眼下给这帮杂种占了”
显然,如今这幢建筑,已经成了曰本人的一个指挥部——院子的大门前加了双岗,架着机枪,戒备森严。围墙顶上,拉着铁丝网。在围墙外面,沿着墙根,还有巡逻队在来回警戒。
刘思海扬瞧了一会,觉得还是要找个高点儿的地方,瞅瞅院子里面的动静。
在这座建筑物的西侧,刘思海扬他们找到了一座仓库。这仓库明显被曰本人洗劫过,然后又被放了一把火。但是大火只烧塌了仓库的一半屋顶,另一半屋顶还依然伫立着。
两个人爬上仓库仅存的半个屋顶,趴在屋脊上朝那座大院里眺望。
从这里可以望见大院里的情形,但因为离着比较远,所以看不太清楚。麻子脸中士拿出身上的望远镜,调了一下焦距,然后通过镜筒仔细观察起来。
过了一会,刘思海扬接过他的望远镜,集中精神朝大院子里望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