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端坐于奉天殿内正北方,先由礼部官引考生至奉天殿,并分列于丹墀的东、西两侧,面朝北方站立,文武百官则按常仪穿戴侍立。
看着新科举子们鱼贯而入,才算真正理解唐太宗李世民所说的天下英雄皆入吾之彀中。
“臣等参见陛下。”
“学生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谢陛下。”
朱由检缓缓起身,“此次殿试的题目,由朕亲自宣读。”
“我大明立国近三百年,积病难返,外有胡虏虎视眈眈,内有流贼犯上作乱,国库空虚,文武倾轧,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未来,如今大明病入膏肓,你们就做一做华佗、扁鹊,为我大明把把脉,对症下药。”
“开始吧。”
朱由检说的很通俗,言简意赅,因此也就没有发考题。
百官退去,只留下监试官和巡绰官等考场官员。
刷刷刷,刷刷刷,不一会,奉天殿内就传来了奋笔疾书的声音。
殿试结束后,受卷官收取、汇总所有考生的试卷,再送至弥封官处进行弥封。
与乡试、会试不同,殿试试卷弥封毕,不需要誊录官朱笔誊录,而是由掌卷官直接转送至东阁读卷官处阅卷。
“这个好,以阳明先生的致良知,知行合一为破题点,论述官员既要有德行和操守,还要能经世致用,我看此卷当为一等。”吏部尚书杨景辰拿着一份试卷感慨道。
“我这个也不错,以陛下的诗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为破题点,提出首先在用人上综核名实,久任其职,勿轻调动,在军事上核实抑冒,精选严练,对建奴以守为战,对流寇则主动进剿。既有吏治,又有军事,当为一等。”左都御史李标看着眼前的试卷,同样发出感慨。
工部尚书徐光启翻看一份试卷,频频点头,“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破题点,兵器,冶炼,作咸,甘嗜,五谷,纺织皆有所涉及,涵盖丰富,可入中等。”
“以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为破题点,注重民生,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流贼自然不攻自破,民富而国强,届时天兵降临,建奴定当土崩瓦解。”
原兵部左侍郎李邦华在孙承宗督师蓟辽后,晋升为兵部尚书,此次也作为读卷官,他看着眼前的试卷,叹了一口气,“立意是好的,可惜文笔略逊,乏善可陈,中,下等。”
“一派胡言。”吏部左侍郎钱龙锡看着眼前的试卷,很不满意。
“稚文兄,怎么了,还动肝火了。”吏部尚书杨景辰开口问道。
“载甫兄,别提了,这个举子本来以商鞅的重本抑末为破题点,看着颇有道理,结果写着写着就就变成了本末并行,到最后竟然重末抑本,滑天下之大稽。”
“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会试的,下等。”
紧接着,钱龙锡又对着另一份试卷大加赞赏,“这个好,以老子东出函谷,化胡为佛为破题点,注重教化四方,以德服人,当为上等。”
吏部尚书杨景辰笑而不语,因为他知道,别看他们这些人在这上等、下等的说的这么热闹,他们也不过是替陛下做个大概的区分,真正一锤定音的,还是陛下。
当然了,钱龙锡认为很满意的这份试卷,被其他人给否决了。
道德文章,糊弄糊弄旁人也就行了,怎么自己还信了呢?
内阁的两位大学士,李国普和张瑞图也是读卷官,但是他们两个作为内阁大学士,遇事不能随便表态,而且他们也不能服众,所以他们两个默默的阅卷,不说话。
阅卷完毕,就该读卷了。
一般来说,读卷的地点在文华殿,读卷当天常朝结束后,读卷官各自执一甲候选试卷到文华殿,按照仪制依次向皇帝进读。
读卷官进殿后,依次跪至御前向皇帝朗读所持试卷。朗读完毕,将试卷交给司礼监官,再由司礼监官将试卷放到御案之上,以便皇帝御览亲批。
读满三卷后,皇帝或将此三卷直接选为一甲人选,确定名次,或由皇帝决定再进读几卷。御笔钦定一甲三人后,将其余试卷发出,由内阁官领收。
朱由检则不按套路出牌,你读,哪有我看的乐在其中啊。
不用你读,我直接看,繁体字,单个拿出来可能看的有些恍惚,但是连在一起,虽说没有标点符号,但差不多也能无师自通。
朱由检一份份的看,越看越感慨,古人这字,没的说,工整整洁不说,全篇没有一个划写的痕迹。
本来朱由检还担心这些读卷官偏向于道德文章,重词藻轻务实,结果,是他自己想多了。
朱由检看完了所有的试卷,最后的,还是最初呈上来的一甲三分试卷。
看来自己和古人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还有就是自己皇帝的这个身份了,这个也是最重要的,不然,谁搭理你啊?
就像是大明王朝一五六六中,莫说是阁老,小阁老了,就算是淳安县丞田有禄,就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读卷完毕,朱由检按照惯例,赐读卷官宴于文华殿,以慰劳读卷官的辛苦,同时彰显圣恩。
…………
是夜,北京城中不少客栈都是灯火通明。
原因无他,住的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一日呀。
吕大器下楼,正碰到史可法下楼,“宪之兄,这么早就准备睡了?”
“是啊,考完了,也就轻松了,不用挑灯夜读了,可不得早点睡嘛。”
“看来宪之兄是一点也不担心明天的传胪啊。”
史可法淡淡一笑,“有什么可担心的呀,俨若兄,你我不已经是进士了?”
“哈哈,也对,也对。”
“年弟,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岩看着自己的弟弟李年狼吐虎咽的样子,宠溺的说道。
“大哥,你明天就正式成为进士了,我这么辛苦陪你进京赶考,不得好好的宰你一顿。”
宋应升和宋应星两兄弟,屡试不中,心态已然放平,今朝得中,心情虽有起伏,但也并无太大波澜,因此早早的就已回房休息。
将到三更,夜静更深,明月满天,不亚于一湾秋水,照得满院白昼相似。
李岩的弟弟李年起夜来到院中,看着明朗的月光,不禁感慨道:“还是当进士好呀,连月亮都这么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