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松江府不明真相的民众被人煽动,产生躁乱的时候,南直隶巡抚周延儒,及时的带兵赶来。
江南膏腴之地,土地富足,经济发达,文风昌盛,士绅地主多,有功名的人也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周延儒在调任南直隶巡抚之时,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动乱,朱由检特意为其配备了三千人的巡抚标营,如今正派上了用场。
周延儒来到之后,也不客气,当即下令,“谁敢造次,立即捉拿!”
在大明朝,百姓对于官员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如今周延儒直接大兵压境,直接锁拿,本就群情激奋的百姓,更加激动了。
黄元龙环视四周,见不少人的愤懑不已,立即喊道:“官官相护,官官相护,你们这些狗官就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
紧接着就有人出声附和,“没错,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这些狗官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就是,雁门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一人随之附和道。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撇下身上的烂菜叶子,凑到松江知府方岳贡近前,“方知府,你听,这是诵读的什么呀?”
方岳贡仔细一听,心中大惊,“不好,这是五人墓碑记。”
瞿式耜作为东林大佬钱谦益的弟子,对于五人墓碑记那也是再熟悉不过,刚才是因为人声嘈杂,没有的真切,如今被松江知府方岳贡这么一提醒,仔细一听,还真是,心中是顿感不妙。
人群之中,慷慨激昂,“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诸位不必惊慌,苏州五公名垂青史,我等何足惧哉!”
只是老百姓能不能听懂,就不知道了。
《五人墓碑记》是复社张溥于崇祯元年所作,是为了歌颂苏州府五位反抗黑恶势力而英勇献身的事迹。
但,魏忠贤派人前往苏州府,是为了抓捕原吏部员外郎周昌顺的,没想到会引发民众的不满,以至于造成暴动。
也有的说法认为,是周昌顺带头反对收取商税。
可不管怎么说,能让东厂、锦衣卫出手抓捕的,不是大忠大贤之人,就是大奸大恶之人。
普通的老百姓,还不值当的让东厂、锦衣卫出手。
不管他周昌顺是大忠大贤也好,还是大奸大恶也罢,但有一点,周昌顺在朝是官员,在野是乡绅,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就算是他周昌顺为人再好,也不至于惹得苏州府那么多的老百姓为他共情。
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丫鬟,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反而担忧起锦衣玉食的主子来了。
这未免,有些牵强。
这五个人若是被人豢养起来,专门做这些事情的,倒还可以理解。可若是被人推出去的替罪羊,那未免太过可惜了。
周延儒本以为带兵前来,能够安定百姓,平息事端,可没想到事情突然激化,变得更加棘手。
可是,当周延儒听到有人在诵读五人墓碑记时,他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松江民乱,本身就透着蹊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是,这么多百姓上街,有道是法不责众,总不能把这么多人都抓了吧。
但乱民之中,有人诵读五人墓碑记就不一样了。
你江南地区,文风再盛,那也不至于普通百姓也懂得五人墓碑记吧。
周延儒思虑至此,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同时也在暗自懊恼。
懊恼什么呢?兵带少了。
南直隶巡抚驻地自然是在应天府,虽然他得到了线报,知道了松江府一带会有乱民闹事,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乱。
他那三千巡抚标营,只带了一千人,面对这么多涌动的百姓,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至于说松江总兵朱梅的兵马,则是都派出去支援了。
有人闹事的,可不光是松江府,临海的淮安府,苏州府,扬州府,也有乱民闹事,朱梅虽然是松江总兵,但是他的辖区可不仅仅是松江府,临海的这一片区域都是他的辖区,不然朱由检也不会专门安排他担任松江总兵了。
如今,这么多地方都出了事,朱梅麾下的士兵基本都派出去了,而且,其他地方暴动的时间要比松江府早,这就导致就朱梅麾下的兵马所剩无几了。
更要命的是,弗朗基人的战船,就在海面上游荡,虽然有水师战船盯着,但前一段时间两个弗朗基人被方岳贡下监狱的事情,惹得弗朗基人很不高兴。
为了防止水师不敌,弗朗基人趁机登岸,松江总兵朱梅麾下硕果仅存的那点人马,还得看守海岸,不敢乱动。
再加上松江知府方岳贡爱护百姓,没有向松江总兵求援,所以,虽然松江府现在这么热闹,松江的兵马却没有前来支援。
眼看人越来越多,事越闹越大,松江府同知李起兰就慌了神了,他急忙的向着一旁的松江知府方岳贡问道:“知府大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呐?”
方岳贡摘下身上的一片菜叶,“慌什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就算今日在此以身报国,也是应有之举。”
一旁的松江府市舶司提举瞿式耜,头上的乌纱帽都快变成绿帽子了。
菜叶子太多了,瞿式耜也懒的管了,“方知府说的好……”
还没等瞿式耜把话说完,又一片菜叶子就扔到了他的脸上。
方岳贡带的是一些衙役,根本就不顶用,瞿式耜虽然带了一些兵丁,但人数少,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而南直隶巡抚周延儒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带了足足有一千人来的,见事情越闹越大,随行的护卫直接护着周延儒退到了一处民房里。
周延儒猛的一甩衣袖,“终日打鹰,没想到今天被小家雀啄了眼。”
“他们这是要再行当年苏州之事,可惜呀,我不是当初的应天巡抚毛一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