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笑着从李公公手中接过托盘,放到一旁的茶案上,赶忙起身离座,向着代王朱彝梃拱手行礼。
“殿下高义,下官回去以后,一定上书秉明朝廷,让天下人都知道殿下之义举。”
朱彝梃不知是不是开心,竟然在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陈制台,请坐。”
陈奇瑜坐下之后,看向代王朱彝梃,“殿下,其实下官这次前来拜访,一来,是按照规制,此乃下官应尽之责。二来,是想向殿下借贷些钱粮,没想到殿下如此深明大义。”
“这三来吗,就是有些事情,想向殿下确认。”
朱彝梃有些疑虑,“哦,什么事情?”
陈奇瑜从衣袖中拿出一份奏疏,“这是前任大同巡抚离任之时,对大同的事情,所做的一些记录,这其中,有不少是关代王府的事。”
“下官初来乍到,不知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所以特来向殿下求证。”
说着,就将奏疏递给了李公公,李公公接过后,双手恭恭敬敬的又递给了代王朱彝梃。
朱彝梃接过一看,顿时瞳孔放大,头上密密麻麻的就出了细汗。
这是一份弹劾的奏疏,上面记录的,都是他代王府的一些破事。
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奏疏。
奏疏,奏疏,那是给皇帝看的,现在却到了陈奇瑜的手中,那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彝梃缓缓合上奏疏,让李公公还给陈奇瑜,而后笑道:“这个欺压百姓,是王府的一些下人,打着王府的旗号,狐假虎威,本王知道后,已经处罚了那些下人,并把他们逐出了王府。”
“同时,也派人给那些百姓送去了银钱,聊表歉意,那些百姓,也都同意和解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纯属是子虚乌有,不过呢,代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呢,也难免有几个奸佞小人。”
“待会,本王就命人对府中人员严加甄别,将这些害群之马,全都剔出去。”
陈奇瑜会心的点了点头,将奏疏收起,“我就说嘛,殿下您是太祖血脉,皇亲贵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呢。”
“看来,就是捕风捉影。”
“没错,没错。”朱彝梃瞟了一眼茶案上的宝钞,而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公公,“本王说的是拿一些银钱来,你拿宝钞做什么。”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何用!”
李公公赶忙赔错,“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是奴婢办事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朱彝梃冷哼一声,“行了,当着客人的面,就先不说了,待会你自己去领罚吧。”
“是。”
朱彝梃看向陈奇瑜,脸上顿时洋溢出了笑容,“陈制台,本王也知道朝廷不易,这战斗在前线的将士们就更不容易了。”
“虽然我代王府也不富裕,但是,位卑尚且不敢忘忧国,更何本王乃是我大明的亲王呢。”
“本王决定,捐献白银五万两,粮食七千石,让我大明的将士们,吃饱了,喝足了,好好的杀贼立功。”
“既如此,那就下官就代大同的将士们,谢过殿下了。”
“陈制台客气了。”
陈奇瑜得了钱粮,再次寒暄一番后,便离开了代王府,回到了巡抚衙门。
大同总兵杨茂春正在此等候。
“林丹汗的主力在哪探查清楚了没有?”陈奇瑜问道。
“制台,都查清楚了,林丹汗率部就驻扎在阳和一带。”
“确定吗?”
“末将派出了三波探马,不会出错的。”
陈奇瑜看向杨茂春,“你敢拿你的脑袋担保吗?”
“这……”杨茂春犹豫了。
“再探,本督要实打实的消息。”
“是。”
…………
乾清宫,朱由检看着书案上的奏疏,脸色铁青。
奏疏是顺德知府上的,因京师兵力大都被抽调支援辽东,为拱卫京师,朱由检便调了山东,河南,山西三省的总兵暂时移驻北直隶,其中,河南总兵许定国部,就驻扎在顺德府。
许定国性情骄倨,其部下也多受其影响,且御下不严,其下军队也是屡犯军纪。
许定国部驻扎顺德府,屡屡欺压百姓,抢夺财物,这次更过分,强抢民女,还闹出了人命,这不,顺德府官员连名上疏弹劾。
“来呀,让李若琏带着人,将许定国还有那些犯事的兵痞,带到顺德府的百姓面前,全都砍了。”
“陛下,三思啊。”兵部侍郎王洽急忙劝解,“如今林丹汗兵犯大同,战事胶着,京畿兵力空虚,若此时处死许定国,恐军心不稳呐。”
“不如等战事结束后,再行处置。”
朱由检点指奏疏,“这顺德府的奏疏你们也看了,民情激愤。”
“他许定国触犯军纪,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河南时,就时有官员弹劾,念在他当初率部亲王有功,只处置了犯事的士兵,他许定国只是由都督同知贬为了都督佥事。”
“结果呢,屡教不改。”
“朕曾三令五声,军队,不得扰民,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他许定国部熟视无睹呢。”
“朕就是要在这个战事的敏感时刻,用他许定国的人头,正军纪!”
“传旨,李若琏带着人去顺德府,侯世禄接任河南总兵。”
李若琏接到旨意,不敢怠慢,当即带着两队锦衣卫疾驰赶奔顺德府。
李若琏一身飞鱼服,身后跟着两队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就来到了许定国部的驻地。
营门处站岗的士兵,见有人来了,刚想上前问话,就被锦衣卫直接驱赶到了一旁。
“让你们家总兵出来。”
河南总兵许定国接到了消息,赶忙带着营中将领走出营帐,只见营帐外站着大队锦衣卫,一脸的不善,为首之人,竟然还身着飞鱼服,可见来头不小。
许定国心里咯噔一下,就感觉大事不好。
许定国不敢怠慢,走到李若琏近前,拱手道:“我便是河南总兵许定国,敢问贵驾是?”
“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
“原来是李佥事,真是有失远……”
“奉旨问话。”
许定国一听这四个字,虽然身着甲胄,但还是麻溜的跪下了,身后一干将领也是随之跪倒。
“下跪者可是河南总兵许定国?”
“正是。”
“陛下问你,朝廷可曾克扣你部军饷?”
“不曾。”
“可曾缺少你部粮草?”
“不曾。”
“不得欺压百姓之军纪,你部可知晓?”
“知晓。”
突然,李若琏话锋一冷,“既然粮饷充沛,也知军纪,为何还纵兵欺压百姓,掠夺财物!”
“更有甚者,强抢民女,逼出人命!”
对于手下这些事,许定国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他也不怎么管,平时在河南,能压的他就压下去,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得这么大。
“回禀陛下,强抢民女的三人,已经被臣斩首示众,并给予家属补偿。”
李若琏可不管他的解释,“上喻,河南总兵都督佥事许定国,性情骄倔,居功自傲,屡犯军纪,御下不严,治军无方,纵容兵士为祸地方,掠夺财物,伤人性命,百姓深受其害,民怨沸腾,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按大律,当斩。”
许定国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李若琏。
李若琏冷冷的看了许定国一眼,“拿了。”
当即有两个锦衣卫上前,打落了许定国的头盔,剥下了他的甲胄,押到一旁。
整个过程,许定国麾下的将领们呆呆的看着,连大气都没敢喘。
李若琏扫视营内将领,“游击韩大政,千户田晟杰,百户李文浩,百户魏铭皓,总旗刘星运、翟立志,都在吗?”
“在。”
“你们六人无视军纪,欺压百姓,当斩,拿了。”
一队锦衣卫当即上前拿人。
就在这时,新任河南总兵侯世禄带着大队人马开进了营地。
营内诸将领一看,这些兵士恐怕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吧,还好没乱动。
李若琏朝着侯世禄一拱手,“侯总兵,接下来就交给您了,我还得带着这几个罪人,去向百姓谢罪。”
“李佥事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