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御史,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可权力极大。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江苏巡按御史名为沈惟炳,也是东林党人,天启年间就因为是东林党人而遭到削职,后来朱由检登基,为了收买人心,同时也是为了平衡朝堂势力,也象征性的启用了一些东林党人。
东林党人,是一个很宽泛的范围,人数很多,不能一竿子都打死。
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之上,想要大臣们不结党营私,那是不可能的。
当皇帝的,也同样希望底下的大臣们互相抱团,形成多个利益群体,彼此监督、制衡。
不然,所有的大臣都抱在一块和皇帝掰腕子,那皇帝就真成了摆设了。
而且,江南士绅,这么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在朝堂之上是需要代言人的,这一点,挡是挡不住的。
正因如此,朱由检虽然对东林党不感冒,但朝堂之上,还是存在部分东林党人的。不过呢,这些人官职都不算高。
就像这个江苏巡按御史沈惟炳来说,他就一直在科道言官上打转转,这次也是按照惯例巡按江苏。
只是没想到,就那么巧,他本来离开淮安府到了扬州府的地界了,可偏偏那些盐户的家属找到了他,说他们的家人失踪。
沈惟炳一听,这么多人都失踪了,那可是大案子啊,当时他就接下了,并连夜赶了回来。
而后一调查,发现人都被关在淮扬兵备道了。
所以,沈惟炳就带人来到了淮扬兵备道,要求面见那些盐户,查明缘由。
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自然是不能答应,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可沈惟炳毕竟是江苏巡按御史,人家有权力、有理由提这个要求。
没办法,高名衡是挡不住了,就派人去请按察使汪乔年了。
汪乔年本来都打算回扬州了,可一看这架势,就立马又赶了回去。
大堂之内,淮扬兵备佥事高名衡居左而坐,江苏巡按御史居右而坐,正中间的上位则是空着,一看就是给汪乔年留的。
汪乔年走进大堂,高名衡立刻迎了上来,“臬台大人。”
沈惟炳也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汪臬台。”
汪乔年拱手还礼,“沈按院。”
“请坐。”
汪乔年径直走到上位,坐了下来,“沈按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巡按江苏的第一站就是淮安府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在淮安府,该不会是在这多清闲呢吧?”
“哈哈。”
汪乔年半开玩笑似的说出这些话,至于意思嘛,那就得看别人怎么理解了。
沈惟炳可是一点也怵汪乔年,汪乔年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而他沈惟炳可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虽然论品级沈惟炳不如汪乔年,可要是论资历,汪乔年可是比他沈惟炳差一截呢。
“汪臬台说笑了。”
“只不过淮安府的事情较多,案子繁重,这才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好不容易处理完淮安府的事情,我人都到了扬州府宝应县了,结果却遇到了淮安府的百姓向我告状,说他们的家人失踪了,我这才又折返回来。”
“我倒是希望其他的府县没有多的案子,这样,我也能落得个清闲不是。”
沈惟炳话里可是带着刺呢,什么淮安府的事情比较多,案子繁重,这就是在暗讽汪乔年呢。
你汪乔年是江苏按察使,管着江苏一省的刑名,可偏偏我就在你江苏的淮安府遇到了那么多的案子。这还只是江苏下辖的一个府呢,那要是其他的府呢?是不是更多啊。
我身为江苏巡按御史,却遇到了那么多的案子,这是你这个江苏按察使无能啊。
汪乔年自然是听出了沈惟炳话里的讥讽,不过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读的书不见得比你沈惟炳少,不就是含沙射影嘛,谁不会呀。
“江苏百姓向来安居乐业,江苏官员也多是秉公办案。可难免有些宵小之徒,无理取闹,对于这些宵小,江苏巡抚衙门会同按察使司衙门给江苏境内各个府县下过公文,各地官员要明辨是非,不必过分机会那些无理取闹的刁民。”
“没想到这些刁民,居然都让沈按院遇上了。”
“这也着实是辛苦沈按院了。”
沈惟炳一听,好小子,你这是骂人呢。
变着法的说我不能明辨是非,说我审理的都是无理取闹的案子。
更重要的是,你这意思是说,你江苏审过的案子,我要是判的和你们判的不一样,那这就是我的无能啊。
沈惟炳自然不是那光挨骂不还嘴的人,“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我也巡按过不少省份,但像遇到这么多案子的,还是第一次,也许是我第一次巡按江苏的缘故。”
“不过也没什么,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为民做主乃是职责所在,就算是辛苦一点,那也是应该的。”
沈惟炳这话可厉害了,晏子使楚的典故谁不知道啊,这就相当于指着汪乔年的鼻子骂了。
汪乔年也不打算再跟沈惟炳打嘴仗了,我这还着急回扬州呢,哪有功夫跟你扯这闲篇啊。
“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为民做主,乃是本分。也幸得有沈按院巡按江苏,淮安百姓才有此一诉衷肠的机会啊。”
“刚刚沈按院说有百姓向您告状,不知是什么案子啊?”
沈惟炳见汪乔年直接步入正题,他也不再扯别的了,“有人向我告状,说是他们的家人失踪了,我这才又折返回淮安府。”
“等我回到淮安府,稍作打探,发现他们都被关押在淮扬兵备道,我这才前来,着手调查此案。”
汪乔年淡淡道:“沈按院的意思是说,那些百姓口中所言的失踪的家人,是被淮扬兵备道从淮安盐场押解而来的盐户?”
沈惟炳点了点头,“据我的调查到的消息,确实如汪臬台所言。”
“不过,既然人被关押在了淮扬兵备道,想必是犯了律法。”
“那敢问汪臬台,那些盐户犯了什么罪?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们?也好给那些告状的百姓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