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落幕,黑夜接替。繁星四起,昏寂幽暗。
金黄色的马车缓慢的驶出西铁营,往城门的主道方向靠近。
马车内,白芍奉上精贵的糕点道:“郡主吃些吧?您从午时到现在便未进食,这是姜侍卫从沫兴酒楼特意买的。”
“我不饿,放着。”
“郡主——”白芍还要再劝,只见尉迟鹭已经疲惫的闭上了眼,明显不想听她唠叨的样子。
无奈,她只能放下玉盘,求助的视线看向对面。
白术也摇了摇头,郡主不吃,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是劝不住的。
三皇兄说,叛主的余孽中,盛家是主谋,而陆家,是从犯。
盛家家主盛宏乃是当朝的正一品太傅,身居高位,乃是被废太子的老师,门生遍布,可以说是德高望重,前途无量。
造反的理由也很简单,为了前太子鸣不平,抱申冤,试图改朝换代,称王称霸。
可重活一世的尉迟鹭知道,这两个大家族不过是她太子表兄手中的傀儡,任之摆布的木偶罢了。
明明是自己要称帝,却窜弄盛宏太傅、陆为都御史造反,以至于成了凤鸢国,人人打杀的叛主之贼。
可笑,可耻,可恶。
现在,盛家满门被抄,灭了九族,只剩盛稷一人苟活。
下一个,便是陆家了,但是陆家聪明,早在闻到风声的片刻,就已经分散逃亡,如今抓到的,都是一些依附主家的不重要的小人物。
最重要的陆家家主陆为,陆家嫡子陆净,嫡次子陆称还潜逃在外,如今二皇兄、三皇兄抓的就是他们。
她抬起玉指捏了捏眉心,想着应有的对策。
“郡主?”白芍白术有些担忧的看了过来,道:“奴婢们愿替您分忧!”
尉迟鹭抬了抬手,道:“靠近前来。”
白术愣了愣,随即跪着身子挪了过去,“郡主?”
她凑近她的耳畔,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你现在不用跟着本郡主回去,你去一趟城南的……”
“是,奴婢明白!”
尉迟鹭坐直身子,冲着马车外驾车的人道:“姜赫!”
“卑职在——”姜赫立即将马车拉停,转过上半身子冲着里面,抱拳听令。
“停车,让白术下去,本郡主想吃盛白楼的水晶虾。”
“是——”
白术掀开玉帘,跳下了马车,恭敬的站在地面上,冲着马车内的人低身。
“驾!”姜赫手拉疆绳,甩了一鞭子在马背身上,棕马感到疼痛,顷刻而行。
“啪——”一枚特质通透的玉牌扔了下来。
伴随着车马声的远去,那一道冷冷的清音也随之落下:“本郡主想吃软虾,你不必急着回来。”
“是——”白术捧着手中的玉牌,跪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
黄昏时刻,正赶上宫门口的宵禁,两辆马车同时行驶了过来。
众人大惊,连忙打开宫门行礼,“见过六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见过建平郡主,郡主万安!”
“公主,这怎么办?”车内的春桃看着两辆并驾前驱的马车,视线忧虑的看向主位。
尉迟嘉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道:“看看建平表妹是什么意思?”
“是——”
“郡主,这该怎么办?”另一驾马车内,白芍有些心慌的看向主位之上。
尉迟鹭睁开眼帘,泛着绯色桃花眸的潋滟风姿带着轻视的冷芒,妖艳的红色玉唇勾起,道:“停什么?误了本郡主晚膳时刻,你们,都担不起!”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白芍拉开玉帘,对着车外的一群人朗声道:“怎么,这是建平郡主的尊驾,尔等要拦?”
众人连忙低首,“卑职不敢!”
“不敢便让开!”
“是——”郭阳吩咐众人连忙起身,让开中间的主道位置。
白芍放下玉帘,“走吧,姜侍卫!”
姜赫扬起马鞭,“驾”一声,车马继续前行。
“公主?!”春桃惊骇的放下车帘子,看向身后的尉迟嘉,这、这建平郡主当真是……目中无人。
她捏起手中的桃花绣帕,娇俏的小脸染上冷意。
尉、迟、鹭!
车马行到一半,突然速度放慢了下来。
尉迟鹭拉开碧玉窗纱,眼神一凛,居高临下道:“盛稷呢?”
郭阳连忙跪了下来,抱拳道:“盛侍卫伤势严重,已经送到医馆医治了。”
“呵,这才当职第一天。”
“砰——”众人皆跪。
她的话音含着极致的危险和薄凉,令整个南归门的人,都为之一震,不敢造次。
身后的马车内,尉迟嘉低低一笑,开口道:“建平表妹这是怎么了?犯这么大的怒气?”
“这盛侍卫从廷狱监里面出来,还不知道受了什么苦呢?你何必与他计较?”
“不过一个罪臣之子,怎配得到本郡主的怜悯?姜赫,走!”
“是——”姜赫拉起疆绳,再次将车马开行。
马车咕噜咕噜的行驶在宫道之上,仿佛在嘲讽她的话语多么可笑,竟然替一介叛主的罪奴开脱,替他说话?
尉迟嘉快要搅碎了手中的帕子,下唇死死的咬住,低嗤:“那你还不是救了他?”
“公、公主?”
“走!”
“是,快走。”
马车迅速滚动,离开南归门,在岔道之上,与前列的马车分开,驶向了胥禾殿。
“咚——”金黄色的马车轿辇行至中途,忽然停了下来。
白芍掀开玉帘缓缓的下了马车,抬头扫着面前这偌大的医馆,整理了下衣裙,握手放于腰腹前,气度不凡的走了过去。
众位宫婢行礼,“见过白芍姑姑——”
“白芍姑姑好——”
“白芍姑姑——”
“我要见张太医。”白芍面对前面的宫婢淡淡低声。
她低眉顺眼道:“张太医就在里殿,白芍姑姑里面请。”
“嗯。”白芍跟着她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