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源殿内
晚间亥时正
太后临走之前,留了一言,道:“明日哀家就去永祚寺为建平祈福,尔等若是敢照顾不周,再让建平伤到哪儿,哀家定要尔等付出血的代价!”
殿内跪了一大片,“是,奴婢\/奴才遵命。”
“箐儿陪着皇祖母回寿康宫。”尉迟箐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出了殿后,她才急声道:“箐儿愿陪皇祖母同往永祚寺为建平祈福。”
“不必了。”太后开口拒绝,倒也不是不愿她陪同,而是……
“皇帝替你与那向北王议亲的事哀家听说了,那孩子,几日前拜会过哀家,是个好的,你嫁过去,他不会亏你什么。”
尉迟箐低下脸去,默默的听着,也不做声,虽然明白太后这是对她的关爱之情,但是婚事具体如何,甜与苦,好与坏,只有她自己知道。
“至于婚期定在了何日?嫁娶迎亲又是何时?都在等钦天监算着良辰吉日,哀家就不过问了。”
“如此,你安心待嫁便可,也莫要跟着哀家跑这一趟了。时日快的话,哀家五日后便回来,若是哀家的身子不好,怕是要迟些的。”
她红着眼抬头,低颤:“皇祖母,您会好好的,佛会保佑您的。”
太后信佛,因此她才言佛。
她希望太后长命百岁,不仅是做为子孙的期望,更是做为皇家子弟的期许,万民的期许。
有太后在,建平便有一分的倚仗,若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她又不在宫内,建平可怎么办啊?
太后轻笑一声,抬脚迈过门槛跨了进去,“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谈何长命百岁?”
尉迟箐随后抬脚进了寿康宫,快步走至她的跟前,说道:“在箐儿的心里,皇祖母福运绵泽,定可长命百岁。”
“哀家不求长命百岁,哀家只求你们这些小辈安康。我凤鸢国百年基业,不可毁于一旦啊!”
“皇祖母放心,有父皇和皇兄们在,凤鸢国,必会永久的延续下去。”
随嬷嬷扶着太后坐了下来,见她喘气的厉害,连忙伸手替她顺着气,才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没有去接,她也不渴,就是走的有些累罢了,看向面前站着的规规矩矩的孙女,说道:“或许吧,哀家也如此期望。你也别站着了,坐吧。”
“箐儿不累,箐儿愿往永祚寺,还请皇祖母就让箐儿跟您一起吧,箐儿担心您的身子不宜舟车劳顿。”
“哀家刚刚不是说了?你留在宫里等着婚嫁便行。哀家身子就这样了,你不用牵挂哀家。”
“皇祖母……”尉迟箐急的向前一步,其实她若是能躲去这婚嫁,别说去永祚寺了,就说是去那尼姑院度过余生都是愿意的。
也好过现在这般,亲事不得自主,还得远嫁汉北,不能回宫,更不能见建平,这真的是……
要她的命啊!
太后有些不解,追问道:“为何一定要陪着哀家离宫,你可是……不想去嫁那向北王?”
她缓缓的跪了下去,低垂着温顺柔和的小脸,有些难以言说的低声道:“箐儿……箐儿是不愿嫁人,箐儿想永远的留在皇祖母与父皇的身边尽孝侍奉。”
“你不小了。”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宫外像你们这么大的女子可都婚嫁从夫,相夫教子了。哀家见你们年幼,又事事懵懂,才让皇帝留了你们一年又一年。”
“就连建平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她实在是小,哀家舍不得,还想再留两年,想着到你这般大的年岁,再去商议。”
“哀家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你在怨些什么,但是哀家也是像你这般过来的。”
“这世事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完美无瑕,该有缺漏破碎的时候,谁都补不齐。”
“所以啊箐儿,也不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不好的。你能做到约束自身,大气风度,就没人敢说你什么。”
“更何况你是公主,你要给你的妹妹们做好了表率,才能让尉迟家的皇室,长远的走下去,矗立在这天下,永不垂落。”
尉迟箐低下身子去,压下满腹的苦涩与心酸,颤抖出声:“箐儿明白,箐儿嫁,箐儿多谢皇祖母提点,箐儿定当以身作则,给皇家的姐妹立个表率。”
……
内殿
隔间外
白芍拉开了小门,低声:“太后与五公主已经走了,盛校尉快出来吧。”
“太后可说什么了?”姜赫先走出来问着,他们距离的有些远,又有一门之隔,是以他们在外殿说的话,他们听的不是太清。
白芍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太后说明日要去永祚寺为郡主祈福,让我等照顾好了郡主,切莫……切莫再让郡主出事了。”
说到出事,她便有些哽咽住了,要不是他们照顾不周,郡主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竟然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伤了脸,晕厥不醒,日后若是再留疤痕,他们郡主可怎么办啊!
盛稷走出隔间,步履不停,直奔床榻前,跪了下来,凝视着床榻上那昏迷不醒的人,心里都在发着颤,“郡主……您该醒了……时候不早了……已经宵禁了……”
他回不去了。
宫门已锁,除非翻墙,否则绝无出宫之路。
可若是翻墙必会被当成刺客乱箭射死的,不是他盛稷贪生怕死,而是他想死得其所,没道理因为这而去送死,不值当。
更何况郡主还未醒来,他说什么都不会走的。
“盛校尉——”身后白芍与姜赫走了过来,白芍对他道:“麻烦您今晚先去偏殿住一晚了,这里交由奴婢来负责,奴婢会照顾好郡主的。”
“我想留下来……”他背对着他们,视线一直落在床榻之人身上,不曾移开,“照顾郡主。不然我不放心,你们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这怎么可以呢?您是校尉!”
“下属是郡主的奴才!郡主受伤昏迷,下属尽职尽责!”
“这——”这一番话直接把白芍给堵的哑口无言,无从反驳了。
姜赫走近他的身旁,蹲下身子阻去他的视线道:“盛校尉,您不能留在这里,于礼不合,您别让卑职难做,还是去偏殿吧。”
见视线被遮挡,盛稷抬眸看向他,燕眸寒凉威压,面色骤然之间沉下,不复以往,好似狼崽子露出了隐藏多日的獠牙,森寒道:“本校尉说本校尉是郡主的奴才,郡主未醒,本校尉就不离开这儿!”
“你、你这是做什么?”说实话,姜赫有一瞬间被他的气场所压迫,微微向后退了下身子,理论道:“您虽然是校尉,但是您别忘了您当上校尉一切都是我们郡主的功劳!”
“所以,本校尉留下来照顾郡主,有异议吗?!”
“你——”姜赫似要发怒,被一旁的白芍给拉住了,将他拉扯站了起来。
她烦躁道:“你们要是吵架就出去吵,别吵到郡主了!”
二人再不言语,内殿霎时安静了下来。
白芍蹲下身子去看了看昏迷的尉迟鹭,低声:“竟然盛校尉愿意留下来便留下来吧,郡主若是知道了盛校尉如此的知恩图报,一定会心生喜悦的。”
“多…谢。”盛稷沙哑的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知道,白芍愿意让他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那种一刻也不想离了郡主的心情,怕是无人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