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分
集市之上
姜赫追着那魂不守舍的人跟了一路,急的不行,又不敢开口让她回宫。
尉迟鹭漫无目的的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耳边是无尽的说话声,吆喝声,欢闹声,与她这般死寂苍白的姿态,格格不入。
忽而,一辆棕灰色的马车停在她的面前,车帘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露出韩纪那眉目星朗,英气沉稳的面容来,温和一笑,“郡主,上来吧。”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尉迟鹭惊讶的抬眸看向他。
“知道郡主出宫,微臣便寻了过来。在大理寺的事情微臣也已经听说了,郡主莫要想太多,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首要的。”
“顾好身子?”此话正戳中她的心坎上,怒嗤道:“若不是他们想要加害于我,我又怎会受伤如此严重,还伤了额,破了相?”
韩纪倾身上前,伸出手来邀请她上马车道:“微臣已经听说了郡主受伤之事,特意去求了凝肌霜来,郡主放心,不会留疤的。”
“当真?”她将素手搭了上去,借着他的力道进了马车,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自己容颜依旧,不留伤疤以损玉面的。
毕竟,谁都想要青春永驻,美丽动人,能将伤疤除去,自是再好不过的事。
车夫让开身子,姜赫也坐了上来,二人一同在车前驾着马。
马车驾起前行,不徐不慢,逐渐在集市的街角处拐了个弯,隐入深口小巷。
“盛、盛校尉……”初一抱着怀中打包好的水晶软虾,站在盛白楼前瑟瑟发抖。
他,他可算是见着盛校尉这一下变脸是如何来的了,就,就只因为看了一眼郡主的方向,便,便从那番文雅温和的清隽模样,变,变成现在这般沉默肃冷的表情,太,太吓人了吧!
盛稷冷着脸,抬脚下了阶梯,轻嗤:“不用送进宫了,扔了吧。”
初一:“?”
不送进宫了?不给郡主吃了?这么生气的吗?
……
马车内
两侧座位都铺上了舒适暖和的羊绒毛毯,背放着长长的软枕,有一尺多,中间空旷处搭着小小的烤炉,已经烧上了红罗炭,烧的整个车厢内都暖洋洋的,让人身子都不由的软了下来。
尉迟鹭瘫坐在侧坐上,背上的伤俨然有了很大的缓解,轻呼出一口气,舒服极了。
韩纪坐在主位上,瞧着她这般轻松的姿态弯唇一笑,道:“如何?背上的伤可还疼?”
她点头,没有任何的隐瞒道:“还疼,不过没有……”
她指上自己的额间,烦躁道:“这里疼。”
他心疼的看了一眼,低声:“听太医说,流了不少的血,郡主当时……一定疼极了吧。”
她转头看向他,说道:“已经过去了,怪不得旁人,是我自己摔的。”
“郡主受苦了。”他从身旁的黑匣盒子里,取出一瓶凝肌霜递了过去,“这药听说在元国极受欢迎,乃是元国国师亲手调配的良药,微臣有幸得到过一瓶。”
“郡主留着,等伤口快要愈合之时,擦上些许,会有除疤的效用。”
她也没有客气,伸手接过了,说道:“我听说国师这药乃是为了帝后所调?”
韩纪点了点头,道:“他国之事,议论不得,郡主还是说些旁的吧。”
她点点头,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反正这凝肌霜的事情,因为效果太奇特,引得周围的几大国贵人们疯抢,但是真正得到过的贵族,屈指可数。
甚至尉迟鹭她自己手里也没有,确切地说,她也没有什么途径去得这瓶药,因为他们凤鸢国与元国井水不犯河水。
韩纪所得这一瓶,或许是在关外偶然所得。
不过这说起元国来,尉迟鹭倒是有几分的兴趣,世人都言这元国的帝王对帝后大人无尽宠爱,后宫妃嫔如同虚设,忠贞不渝,坚贞不改,俨然成了天下一夫一妻制的表率,民间纷纷效仿了起来,效果甚是奇特,传到他国的耳里,都是一桩美谈。
不过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或许假的事情,传的多了,也成真的了,真的事情,传到耳边,或许就成假的了。
“陛下的旨意,郡主如何看待?”
尉迟鹭撑着小下巴,看着炉火里的红罗炭嘲讽:“还能如何?皇伯伯是铁了心要保下这南宫钰了。竟还把筹备皇姐的嫁妆事宜交给他,真够晦气的。”
“那南宫钰,真是杀害云香院宋芜姑娘的人?”
“嗯,就是他,除了他之外,本郡主绝无第二个怀疑的人。”
韩纪点头,将小桌几上的芙蓉馅糕点推给她,“没有罪证,大理寺无法定他的罪。”
尉迟鹭摇摇头,她不想吃糕点,没有胃口,说道:“是没有罪证,但是大理寺卿已然答应本郡主要把他羁押入狱了,结果,皇伯伯的旨意落了下来,救了他,免了牢狱之灾,实属可恨。”
“郡主莫要再涉险了……”他低低出声,有些许无奈,更多的是对她安全的考虑与担心。
“不管此人是否与宋芜之案有关,可他身后站的是陛下,郡主您就动不得。”
“那就让他如此逍遥法外,继续害人?!”
“郡主怎么知道是他害人呢?”他不知何缘由说了这样一句话。
尉迟鹭皱起秀气的眉目,转头看向他怪异道:“你这是何话?我刚刚不是说了,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星目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说道:“微臣是另一个意思。”
“他一与宋芜姑娘无怨,二与云香院无仇,他为何要杀害宋芜姑娘呢?”
尉迟鹭愣住了,的确是这样,南宫钰何必去杀宋芜?
但是他的确就是第一嫌疑人,这也是逃不掉的。
除非……
韩纪又继续说道:“郡主您是去了云香院问了鬼钰楼的事,宋芜姑娘才死的。”
“那南宫钰去杀宋芜,是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施展报复罢了。”
“那,他为谁报复,郡主可明了了?”
她大惊,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他、他是鬼钰楼的人?所以皇伯伯救了他?也是变相的保下了鬼钰楼?”
“郡主聪慧,微臣想表达的便是这个意思。”
“该死的!”她怒骂出声,气的不轻,“南宫钰这是把本郡主耍的团团转啊?!难怪他当时在大理寺时,如此自负?!”
“是何自负?”韩纪略有担忧,疑惑出声。
她怒嗤,“他在堂下与本郡主对峙时,言之凿凿的说会再见到本郡主。本郡主以为他这是在做垂死挣扎,没成想,他早已知道自己不会死,皇伯伯定会来救他。”
“那他只身回城,想必已有对策,郡主您与大理寺,根本对他压制不得。”
“是这个理。”尉迟鹭轻笑,往身后的马车一靠,“本郡主现在,当真是奈何不得他啊!”
韩纪视线垂下,有些慎重的考虑道:“此人深不可测,又运筹帷幄,睚眦必报,郡主定要离他远些,莫要惹祸上身,等微臣将他的背景查清……”
“已然惹祸上身了。”
“什么?!”
她低声回道:“本郡主在他面前放了狠话,他必定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本郡主。”
韩纪一时给为难住了,问道:“郡主,您这是作何了?”
哪有在仇人面前叫嚣嚷嚷的?这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家打吗?
尉迟鹭高抬起下巴,冷傲道:“什么作何?本郡主是郡主,说了就说了,如何?他来杀我啊!”
韩纪无奈一笑,“郡主啊,您何时改改您这自傲的性子?此人……怕是惹不得啊!”
她轻嗤,“惹便惹了,一条人命,他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