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月色沉沉,乌云遮蔽,不见星光,似有骤雨。
芙源殿内,刮过庭院的冷风更加呼啸张狂,冷寒冻骨,迷人双眼,不见前路。
松柏后凋,岁暮天寒,烛火幽幽,昏暗不清。
一火匣子被忽然点燃,扔向了干燥的窗户纸边,星火燎原,烈火尽显,眨眼间,便是吞噬所有的火海。
当值的宫人被突如其来的冷风给冻醒,猛然看到身后那蹿起来的几丈高火焰,大惊:“来人啊!偏殿走水了!!”
“来人啊!走水了!!”
“快来救人啊!!”
“韩小将军还在里面!!”
芙源殿内,顿时所有宫人都从睡梦中惊醒,飞快的套好棉衣,从厢房冲了出来。
提起木桶便去最近的池水处打水灭火,也从殿内的小厨房里,搬出了一大缸的水,全部泼了上来。
但奈何火势太大,这些水源远达不到灭火的效果,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火苗越烧越大, 越烧越旺,逐渐将偌大的偏殿给烧成灰烬。
宫廷内所有的侍卫一齐赶过来救火时, 也硬生生的只保下了芙源殿主殿。
“轰隆”一声,整个偏殿烧成灰墨般的横梁砸了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周围救火的所有宫人们纷纷向后退去,一副灰头土脸丧气的样子, 瘫坐在了地面上。
喃喃自语:“偏殿……没了……”
尉迟鹭扶着白芍的手戾气满满的走了出来, 看着自己这乌烟瘴气的芙源殿,一张玉脸森寒不已,阴沉道:“韩纪呢?”
“微臣在。”韩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上最显眼的就是那件白色的中衣中裤, 外面只套了一件褐蓝色的皮裘外袍, 一看就是睡梦中被大火给惊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
整个人也有些颓废之势,脸上还染了一些灰尘土墨, 是刚刚救火时染上的星源留下来的。
他垂着头,有些丧气,有些懊恼的行礼道:“微臣见过郡主,微臣不知这偏殿为何突然起火,还请郡主恕罪。”
“不怪你,”尉迟鹭冷眼瞧着这睡前还好好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宫殿,午夜就变成了现在这般的残垣断壁, 灰烬的焦土。
“怕不是冲你来的, 而是冲本郡主来的。”
“微臣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本郡主已经让姜赫去查了。”
“郡主英明。”韩纪低首, 又行了一礼。
此刻查背后放火之人, 乃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不然错过今夜再去查, 怕是难了。
不过宫内纵火, 若是查到, 必是死罪一条。
何人的胆子如此之大?莫不是, 皇室之人?
尉迟鹭也是如此猜测,因此身上那冷漠的气息越发阴翳, 她不找她们算账,她们现在倒是上赶着要她死了?
这离她中箭坠入太液池, 才过了不到一日的时辰,便又来如此算计她?
万公公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跪下身子大喊道:“不好了郡主,太后昏过去了。”
“你说什么?!”尉迟鹭蓦然变了脸,抬脚就走了过去,面露冷然道:“本郡主不是说了,不许告诉皇祖母,何人敢在皇祖母面前乱嚼舌根?给本郡主将他的舌头给剁了!”
“不、不知啊郡主,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 二皇子、三皇子、十一皇子,还有向北王此刻都过来了。”
“不见!让他们通通都给本郡主回去!想要看本郡主的笑话是吗?本郡主偏不如他们的意!”
“五、五公主那边呢?”
“也不见, 告诉皇姐,我很好,让她安心准备大婚事宜即可, 不用担心建平。”
“是,奴才这就去和各位主子们说。”
万公公爬起身子来,跌跌撞撞的往庭院外跑, 这把老骨头,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郡主,那韩小将军该怎么办?”白芍扶着她的身子,看着已经被烧毁的偏殿,面露难色。
尉迟鹭无力低声:“重新给他安排一处最近的宫殿住着,那后院的烟雨阁不是还空着吗?收拾出来,让他明日搬进去。”
“是,奴婢待会就让宫人收拾出来。”
“不必,你现在就去。”
“可是郡主您的身子……”腿上还带着伤呢?她若不扶着,怎么能行啊?
尉迟鹭伸手推了她一下,神色不耐烦道:“快去,本郡主又不是残废,不需着你们这般照顾。”
“是, 那奴婢先行告退。”白芍行了一礼, 便离开了。
不过到底是不放心她身上的伤,叫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小宫婢过来, 在她身边伺候着。
宫婢名叫白芷,因与白芍、白术同期进来,所以赐名相似,都是郡主随意取的药材名。
她不敢像白芍姑姑一样,抬手去扶尉迟鹭,只小心的候在尉迟鹭的身旁,等着她的吩咐,不敢随意乱动乱瞧。
过了一会,大火被灭,宫人们开始收拾废墟,等着明日陛下的圣意。
尉迟鹭乏了,感觉右侧后肩处的箭伤也在阵阵疼痛,虚弱低声道:“你去,吩咐他们收拾完善后就去休息,本郡主准他们明日晚些起来当职。”
白芷连忙低声应着,“是,奴婢明白。”
她行了一礼后,便小跑着去通知众人,也给韩小将军说了一声。
韩纪道了一声:“多谢。”
正巧外出取公务册子的侍卫韩沉回来了,也在过来的官道上听到了芙源殿偏殿着火的事情,吓得不轻。
不过幸好进来时,见韩纪安安稳稳的站在庭院之中,除了神色有些冷淡外,身子到底是没有受伤的,才放下心来。
韩沉一边阿弥陀佛,一边抱着手中打包好的公册跑了过来,“将军,出什么事了?怎么会着火了呢?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公务可都取来了?”
“取来了,您看。还好下属昨儿个忘记带了,否则还不全丧身在这火海啊?”
“先去将它收起来,偏殿不能住了。”
“是,那下属收去哪呢?”
一旁还没有走的白芷,规规矩矩的回道:“郡主让白芍姑姑给将军安排了后院的烟雨阁,应是明日早间就可入住了。”
韩沉点头,“那便好,那下属现在就过去帮忙。”
“去吧。”
“是,下属告退。”
韩纪见韩沉已经抬脚离开了,可是这名宫婢还站在原地,不知是何意,便开口问道:“可还有要事?”
白芷诧异的抬头,撞进他那疑惑温和的眸子里,面色一红,急忙行礼道:“奴婢该死,奴婢以为将军还有要事吩咐。”
所以才站在这儿没有走的。
更何况,嬷嬷教导过她们,若是没有主子的命令和吩咐,不能擅自离开贵人的身边,以免惹了贵人的不喜。
韩纪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是我的不是,忘记让你走了,我这里没有旁的事了,你去照顾郡主吧。”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白芷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去原地寻找尉迟鹭。
可是刚刚还站在庭院中孤傲冷清的建平郡主,此刻却没了身影,就连整个庭院中也不见她那高贵优雅的清姿。
白芷慌了,难道郡主已经回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