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伊亚利恩应该是第一位真正成功叛教的圣子。圣纹作为一项保底的手段,到底还潜藏着多少隐秘,恐怕只有教会高层才清楚。”
“之前都没有人逃离光明教会吗?”莫驭问。
“所有的那些可以算得上离经叛道的圣子们,都在这片流放地中。”奥凯德道,“剩下那些一心一意地相信着教会和神明的乖宝宝们,都沉眠在教会的光明百合花田之中了。”
“……乖宝宝……”莫驭抽了抽嘴角。
“是的,”奥凯德微微扬起嘴角,“对于光明教会来说,圣子们都是一张张可以随意书写的白纸,但你们可曾疑惑过,这些白纸是怎样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自发地思考对错呢?”
“是承载了无数人苦痛的幻境教会了他们?”
“是,也不是。”奥凯德道,“一切暗中反叛的开始,源于一个伟大的男人,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世界骑士,是我的好友,也是这里所有圣子们所崇敬的导师,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在一名圣子的面前化作了堕罪徒,并以此迫使那位圣子施展他教导的封印秘术,将他所化为的堕罪徒杀死,并将污染完全封印、吞噬。
从而,使那位圣子逃脱了成为神降躯壳的宿命。
他的名字是,维兰德。而那位圣子…”
“……是伊亚利恩。”莫驭喃喃道。
奥凯德对这个冒险者讲述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维兰德是一位各种意义上都很符合圣子、勇者定义的男子。
他是一名长期来往于北境与光明教会圣城的富商的私生子。
这位富商从北境回来之时,受不了孩子母亲——一名北境半兽人舞姬的枕边风,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同带了回来,但他并不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家中,那会将他的家庭搅得不得安宁。
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无法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死手,就干脆将孩子交给了光明教会收养,让他自生自灭。
维兰德就这样被圣城的教会收养。
他遗传了据说是他母亲的银狐半兽人的一头银发和淡紫色的眼眸,小时候的他长得特别可爱,因此很快就被光明教会选为了圣子,然而光明教会所不知道的是,那位舞姬有着一半潜藏的巨人血统。
拥有四分之一的巨人血统的维兰德,在年满18岁之后就开始肌肉暴涨,他的相貌不再柔美,而是孔武有力、坚毅非常,接近两米的身高再加上小山一样的肌肉,让光明神瞬间就对他的身体失去了兴趣。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选了,而同一届的一位和维兰德关系不错、长相柔美的圣子则成为神子,完成了光明神的第八次神降。
直到那时,维兰德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仍然每天嘻嘻哈哈快快乐乐,一切听从光明教会的指示行事,直到某一天,他在教皇厅门口遇到了神降之后成为‘光明神代行者’的那位神子。
——对方已经完全不认得他了。
无论是对方脸上虚假的笑容,还是疏离的神色,都明明白白地告诉维兰德一个事实。
他曾经的朋友已经死去,而待在他朋友躯壳中的‘存在’,就是光明教会所侍奉的神明。
维兰德的脸色沉了下来。
即使被光明教会再怎么圈养成没心没肺的‘白纸’,在亲眼目睹自己熟识的友人一夜之间突然被不认识的神明侵占了躯壳、抹杀了意识,而四周的人们不但意识不到这是一件值得悲伤的死亡,还纷纷弹冠相庆,维兰德还是发现了不对。
“这和我们所对付的那些……附在人们身上、吃掉人们魂魄还假扮他们欺骗受害者的家人的邪恶鬼魅有什么不同?!”在一个小酒馆里,维兰德愤愤地抓着年幼的奥凯德,这样怒吼道。
“确实没什么不同啊……”奥凯德长叹一声,如此感慨道。
“后来呢?”莫驭问。
“维兰德从此对教会……没那么忠诚了……我们都是。而在他接受了圣子成为封印容器的命运后,他在一个幻境中,接触到了一片遗迹。”奥凯德道,“在那片遗迹中,他看到了一尊破碎的雕像,一旁的石碑上刻有雕像的名字——伟大的世界意识、万物的伊始……石碑上还刻着祈祷词。
出于某种未知的吸引,他神使鬼差地念了一遍那祈祷词,并听见了来自世界的声音。”
那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幻境,一群古怪的邪神信徒在世界意识的殿堂遗迹附近的森林召唤了一坨巨大的、不断蠕动着的黑云般的、有着触手和滴着粘液的大嘴的肉块,那肉块还在不断地繁殖——如果可以被称为繁殖的话——出小型的黑色肉块。
无论是大肉块还是小肉块的边缘都有着某种勉勉强强可以被称之为‘羊蹄’的黑色蹄子……其他的部分则过于不可名状,几乎无法用词汇描述。
“森之黑山羊…”莫驭喃喃道。
“维兰德所带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他因为念诵了世界意识的祈祷词,被世界意识所眷顾,成为了一名世界骑士,从某个邪神信徒的心脏中剖出了那个幻境的核心,阻止了那肉块状的邪神从幻境中降临世界。”
正是从那时开始,维兰德成为了世界意识最忠诚的信徒。
他不再是一张谁都能书写一下的白纸,他开始在世界意识的指导下独立地思考,他从世界意识那边听闻了光明神成神的过程,也开始明白所谓的‘神降’背后的真实。
然后他发现,整个光明教会都是被光明神操控的棋子,圣子们不过是光明神为自己挑选的容器,每一代只选出那个光明神最喜欢的躯壳,抹杀意识,让光明神穿上躯壳回味着作为人时的记忆,又在用完之后被当做垃圾一样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