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铜血盟便是当时蒙布朗自治联邦存活下来的受害者组成的互助与反抗组织。
他们以奥利哈钢的别称为名,用这个曾经为所有人带来了富裕和繁荣、却也招致了杀戮和血腥的宝藏,提醒着所有人血仇永不会被忘记。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当年真正从蒙布朗自治联邦的灾难中及时逃离的知情者并没有几个,目睹了这场人为灾难并存活至今的也只有多蒙·蒙布朗一人。
成立山铜血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早先因为求学、远嫁、旅行、行商等各种原因离开家乡的游子,不曾想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忽地就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没有家了。
这些遗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在无数谎言与遮掩之中弄清楚家乡惨案的真相,又花了同样长的时间、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学会隐藏自己,然后花了更多的时间和工夫才找到同样隐藏了身份的同伴,终于磕磕绊绊地聚集到了一起。
弯弯绕绕之间,便已过去了十几年。
光明教会早就对蒙布朗自治联邦中突然出现多处规模浩大并吞噬了城镇与矿脉的幻境这个‘不幸事件’公开做出了缅怀悼念、并承诺将应临时接任主持蒙布朗自治联邦一切事宜的德尔蒙特镇长的请求,接管蒙布朗自治联邦全部的领土与存活的人们,并慷慨地派出圣子为蒙布朗自治联邦剩下的人们净化幻境。
德尔蒙特镇长甚至与光明教会勾结,联手将幻境爆发的责任推到了当时掌权的蒙布朗家族身上,从而将多蒙·蒙布朗发出的一切为自己、为家人正名的血泪控诉和悲愤呐喊都打作罪魁祸首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的谎言。
幕后黑手贼喊捉贼,受害人则走投无路求助无门。多蒙·蒙布朗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虽以万贯家财为代价投靠了魔法联邦势力最大、实力最为雄厚的老牌家族菲利兹洛克,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并顺利地在魔法联邦扎根求学,却从此只能将家乡惨剧的真相埋藏于心底。
与这个‘不幸事件’直接相关的绝大多数受害者与他们的家属们都消逝在了风中,不明真相的人们被早已倒戈的叛徒哄骗,成为了光明教会教国的皈依者。
蒙布朗自治联邦的事情在不相干的陌生人脑中的记忆随着时间不断消退,而那些失去家园、家人,历经多年终于得知了真相的遗民之中也产生了分裂:有的已经被光明教会的说辞洗脑、不再相信多蒙的真相;有的已经认命,不再想翻动那些被深埋在时间长河中的遗骨,只想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只有少数的那一批最执着的人,成立、加入了山铜血盟,眼看在自己的时代无法复仇,洗刷加诸于死者身上的不白之冤、让加害者付出代价,便只能一代一代地把仇恨传给自己的子孙,叮嘱着他们要为自己的先祖复仇。
他们只有心中的怒火与仇恨可以依靠,只有多蒙的证言可以信赖,没有证据,没有支持,真正经历过风雨与痛苦的人都已经逝去,只有他们的后人还在勉励坚持,蛰伏、等待着真相可以被大白的那一天,寻找着能够痛击光明教会的机会。
——可这种无望的坚持,又能持续多久呢?
找上了宁静之海的便是山铜血盟目前的主事人之一,皮德森·诺菲里克。
皮德森·诺菲里克是一名商人,他和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乃至于曾祖们一样,都是一名商人。也正是因为他的先祖在外行商,才躲过惨剧,活了下来。
可是他先祖的母亲、尚在襁褓中的小妹妹、以及暗生情愫却尚未告白的青梅竹马,全都与陷落的城邦一起,消逝在了幻境之中。
——这一笔笔血仇都不会被忘记。
在很多、很多年前,他的曾曾祖父就带着家人从光明教会本土迁移至南洲,而他的爷爷又带着家人从南洲迁移到魔法联邦,从此在科伦塞尔定居了下来。
绕了半个世界,又无数次改换名姓,他们一家才安稳地活了下来。
这其中发生过无数故事,愤怒的先祖试图讨回公道结果却惨遭杀害,留下孤儿寡母凄惨求生,无知的姻亲被牵连迫害……
有些仇恨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特别是加害者仍在执着地隐瞒着当年的真相,试图将所有遗民赶尽杀绝。
这不是什么与他们无关的、先祖的仇恨,这是他们代代相传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抗争。
皮德森·诺菲里克很早就注意到了这群突然出现在科伦塞尔的冒险者们。
来自阿姆特郡的冒险者,菲利兹洛克家族那位一度被逐出家门又重磅回归的大魔法师的手下,他们都是一些古怪的超凡者,实力不俗,还不惧污染,其中德鲁伊甚至能够净化污染。
更重要的是,菲利兹洛克家族常年来一直与光明教会抗衡,如果说早期还是虚与委蛇的暧昧,那么在莫伊乌·菲利兹洛克收留了叛教圣子伊亚利恩并赐予了他自己的姓氏、菲利兹洛克家主与魔法联邦议长莎尔洛莉雅在魔法联邦全境驱逐光明教会之后,这种虚假的暧昧就被完全的撕破。
现在双方已经是公然的敌对,虽然还没有爆发全面的战争,但皮德森听说双方之间的神战已经悄然打响,只是丝毫没有波及人民而已。
潜伏在圣城的血盟之人发来了圣城粮仓失窃的消息,而扎根于光明教会其他地区、或与之仍保有联系的血盟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关于‘面点之神’、‘毛茸茸信徒’和古怪的冒险者的消息。
皮德森没有证据,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联想过于跳脱实际,可他就是隐隐觉得,这些针对光明教会的怪人都是同一波人。
——是阿姆特郡的冒险者们。
在与多蒙取得联系之后,皮德森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趁一名冒险者的魔术表演散场之时,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认为十分疯狂的请求——调查蒙布朗自治联邦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