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我特意绕到了婆婆的屋子告别,季陆突然问了句婆婆的腿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婆婆笑着说是老毛病了,不用理会。季陆蹲下摸了摸婆婆的膝盖,皱了下眉头,小声念了一句什么。我刚侧耳要去听的时候,只见一阵白烟顺着婆婆的膝盖冒出。
季陆轻轻把白烟吹散对婆婆道“以后上坟烧纸这种事就留给小辈去做,记得了?”婆婆或许没注意到白烟的来处,点头笑着对季陆说好。
帮婆婆把门关上,我小声问季陆“刚才那阵烟是怎么回事?”
“沾了点秽气,应该是上坟烧纸的时候招惹的。”我点点头,才明白季陆刚才和婆婆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山的路不好走,但是现在走来竟然感觉比昨天轻松许多,也许是心情使然。
“话说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
季陆背着手像个老头一样走在我旁边“不是跟你说了吗,去见个美女。”
“哼哼。”我憋着笑了一下,暗自开心。
季陆没看懂我这是什么反应“你乐呵个什么劲。”
“有人说被迷惑就不回来了,看这样那美女是没我魅力大。”我抠抠指甲嘚瑟的说。
季陆伸出一只手指点了我脑门一下“你只是脸比较大。”
我们俩有说有笑,一瞬间我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酆都山看着不高,但要想在里面找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不过我屁颠屁颠的跟着季陆,走走停停的也不觉得怎么累。
我走着走着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和季陆上山的方向和之前来的时候同一条路,为什么我现在看两边的树都那么陌生,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我向来记性不好,所以一开始也没说什么。可越往里走,我心里异样的感觉就越重。
“季陆,你觉不觉着,这里好像变样了?”
“嗯。”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陆佑劫曾经说过这里和两千年前不太一样,当时我不以为意,毕竟两千年的时间,什么都能改变,可这短短的一天,甚至就几个时辰,这酆都山怎么就改头换面到大不相同了?
我和季陆一路谨慎小心的走到了一处低洼的山谷深处,两边的树也慢慢有了遮天蔽日的架势。我光顾看头顶的树木没注意脚下,当的一声踢到了什么,险些跌倒。
我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一块废石料。断面很整齐,像是被摔断了一样。扒开草丛看过去,我惊奇的发现在我们的四周散落了很多这种石料,只是被草遮挡轻易看不见。
季陆扶着我,蹲下摸了一下这石头,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火岩。”
我问道“火岩是什么?”
“一种建筑石料。”他说完站起身,看向远处“这里好像某处遗址。”季陆喃喃的说。
他这么一说我也注意到了,这四周散落的石块,真的像极了圆明园被毁之后的样子。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当年的圆明园不仅仅遭遇过八国联军的火劫,它真正的重创来自于后期周遭百姓的强拆和侵占,这被称作土劫。所以圆明园现在的这幅光景,不仅仅是火烧的结果。
同理,现在这里能是一副这么荒凉的景象,也绝对不是着火这种事情就能造成的,酆都山早前,一定经历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我和季陆继续向前,在穿过眼前这一大片树林之后,面前出现了大块空地。虽然四周绿树环绕,中间却荒草丛生。我站在林子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这山中竟会出现这种场面。
在我和季陆经过的那片树林背后出现了一块荒地。不过最令我震惊的不是这块地,而是赫然立在这荒地中的破败村落。村子看起来似乎十分古老,漫地的黄沙已经将这村子掩盖了大半,门窗都已经腐烂,连点生气都没有。
我下意识拉住了季陆的衣角“这是什么地方?”季陆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去看看。”
从山坡下去,就已经进了村口。
那里立着一块牌坊,已经歪倒在地。上面的木板之前可能写着这个村子的名字。但是由于时过境迁,木板已经腐朽,我和季陆轻轻走过,带起的风都能吹起一地木头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走进这里开始,心里就莫名的紧张,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这里的房屋很明显都是百年前,甚至更远时的建筑风格。可是能屹立至今不倒不塌,这一点就是个很诡异的地方。
就算是穷乡僻壤,对于保存一个村落几百年来说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古代的房子都是泥土混合稻草制成,不像皇宫紫禁城这种达官显贵的地方有砖有瓦。普通老百姓住的这种土坯房,别说有没有地震,就算雨量充足一点都容易冲塌。
我和季陆朝这个村子的里面走去,一路上遇见的所有景象都像某部恐怖电影中的截图。阴森的荒村,空无一人的古宅,我越往里深入越感觉后背发凉。
我和季陆走到一处篱笆院前,外面围着的一圈篱笆已经倒下,软趴趴的贴在地上。从外面很明显能看出院里之前有两块地,地中间是一口深井,深井旁边还散落一堆木板。
我走进院子,蹲下捡起那些木板,不解的问“这是,柴火?”
“不,是木桶。”
季陆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原来那些木板上都有小孔,应该是用来栓麻绳的,现在时间久了,麻绳腐烂,只剩这一地的木板。
木桶还在井边,说明这家人是在相当仓皇的情况下离开的,一早根本没有准备。
酆都山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荒村,为什么之前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而且就算曾经有这么一个村子存在,那村里的人呢?为什么以一种人间蒸发的形式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回脑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忽然发现这户人家的房门好像是虚掩着的……
我这人,向来行动快过脑子,没等我多想门里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脚下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就在快要迈进门槛的时候,我弯腰顺着门缝往里面瞄了一眼。
屋子里面的景象和外面倒是很搭,一样的破败。我算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几百年前的民居是什么样的。根本不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有梳妆台有屏风的。地上坑坑洼洼的都没填平,屋子正中间放了一个圆桌子,旁边的椅子倒在地上。在最靠近西边的墙上有个黄泥堆成的土炕。
我就这么靠着这不大的缝隙小心的打量了屋里的情况,突然屋里面一阵白影飘过,我吓得往后躲了一下。正好撞到了一个人,我惊魂未定的抬头正好撞上了刚过来的季陆。
“里面有人!”我指着里面震惊的说。
季陆把手从我头顶伸过去,把门嘎吱一声推开。我胆战心惊的往里面看,发现好像什么都没有。我纳闷的自言自语“奇怪,我刚才明明看见有个白影飘过去了。”
季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土炕上的被子散乱的堆放,虽然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但是仍然能看出它依然维持着几百年前的样子。季陆扫视了一圈,注意到了屋子角落的一个小木柜子。
上面摆放着一些布条和簪子,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女人的梳妆台。我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逐渐确定,这个村子里的人,真的是一夜之间消失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村子所有的人统统消失不见,甚至留不下一点踪影?瘟疫势必会有尸横遍野的情况,这么偏僻的地方有战争也是说不过去,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和季陆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从篱笆院出去,走不到十分钟就又看见了一户和之前那处完全不同的人家。
门口那两个老槐树看样子已经枯死许久,但是依然挺拔,树干外面的树皮已经卷翘剥落。树枝上已经没有树叶,干枯的树杈挣扎着向上伸去。
这大门大户,看起来应该是个相当有头脸的人家。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子,写着陈府二字。我和季陆相当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道,外面那些一直萦绕在我鼻尖的隐约味道,在这里显得更甚。几百年的荒村,就算有尸体也早就干枯成骨架了,怎么可能还有味道。
从前院绕过去,我和季陆来到了陈府的正厅。明显能看出这是个相当有财力的人家,院落里虽然破败,但仍然能看出之前繁盛的样子。门边放着两个青瓷的花坛,似缸口大小,上描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哪怕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土,也掩盖不住雕画的精美。
我刚要伸手去摸一下地上那口青瓷花坛,余光扫到门口的枯树,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荒村里面异常安静,别说动物的叫声,就风声我都很少听见。但是那棵老槐树就在这么无风无浪的情况下,开始抖动起来。我直勾勾的盯着看了半天,发现不是我的错觉,便摇了摇季陆的衣袖,示意他看。
季陆不经意的看了那槐树一眼,紧接着脸色一变一把拉起我朝陈府正厅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