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诺贤去了俄罗斯,照顾纪若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竹瞳肩上。
纪若躺在病床上,手里捧着竹瞳不知上哪儿买来的一本育儿经看。育儿经内容简单易懂,她看得昏昏欲睡。
窗台前,一身白衣的竹瞳手里提着水壶,给新买来的盆景浇花,期间他偶尔扭头看了一眼纪若,见纪若要睡却又忍住不睡的模样,忍不住弯唇笑。
滴滴—滴滴。
竹瞳那鲜少有动静的手机,突然一阵滴滴响了起来。竹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有未读短信,便打开短信看了一眼。
——瞳,回家一趟,我受了伤。
来短信人,备注是papa。
papa受伤了?
竹瞳收起手机,心里有些不安。他抬头看了眼纪若,犹豫着该不该离开。纪若敏锐察觉到竹瞳的纠结不安,便放下育儿经,问道:“小瞳,是谁发的短信?”
“我父亲。”竹瞳说完,见纪若满脸不解,才解释说:“是我养父。”
闻言,纪若这才恍悟过来。
“他说什么?”
澄清眼里不知何时浮上浅浅担忧,竹瞳放下水壶,说道:“papa说他受伤了,要我回家一趟。”
纪若微惊。“伤得重吗?你快回家去看看他吧。”
竹瞳对上纪若满心的关忧,忍不住皱起眉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还有奈亚子照顾,还能出事不成?”纪若白了他一眼,被竹瞳这般小心翼翼守着,纪若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竹瞳低头想了想,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
“那我先回去看看,我会尽量快来的。”
从洛杉矶到华盛顿,是一段略算遥远的路程。他来来回回一趟,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将纪若一个人留在这个本就不安全的国度,竹瞳很难放下心来。
“好了,放心去吧!我会乖乖待着医院,亚子在这里陪着我,也不会无聊。再说了,这是医院,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在纪若再三保证下,竹瞳这才离开。
…
纪若果真如她保证的那样,一直乖乖呆在医院病房。
下午三点,顾诺贤打了个电话。
两人一接电话,便有说不完的话。
“徐大哥的手,真的不能医好了吗?”
顾诺贤就站在病房外,病房里,宋御穿着无尘衣,安静坐在徐漠安床边,正一眨也不眨眼看着他。从回到俄罗斯,徐漠安便一直陷入重度昏迷,医疗团队检查过他的身体,说是被注射了最新型的毒品。
这种毒品,不会致命,却会令人上瘾。
它会将一个能力强悍的人,逐渐折磨成一个瘾君子,上了瘾的人会控制不住欲望想要吸食毒品,直到某一天,他瘦得不成人形,变成非人的怪物,最后丧失所有体能,渐渐等死。
想要活下去,唯有戒毒。
而戒毒,又岂非易事。
顾诺贤挨着椅子坐下,才应道:“耽误了救治时间,已经接不上了。”
“顾诺贤,你心里…还好受吗?”纪若最担心的,便是顾诺贤。因为他们的粗心大意,导致自己的兄弟受伤甚至成为残疾,是个人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是真拿徐漠安当兄弟的顾诺贤。
顾诺贤笑得很勉强。“我不能第一个被打倒。”
他是他们的领头人。
他没有资格倒下。
纪若心口一堵,闷闷的有些发疼。
“滴——”
“滴——”
宋御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哥醒了!”宋御冲外面喊。顾诺贤跟着站起身,“若若,漠安醒了,我先挂了!”
“好!”
纪若主动挂断电话。
顾诺贤换了身无尘衣,这才被允许走进去。宋御小心翼翼守在床边,一脸殷切看着徐漠安。“大哥,你终于醒了!”睡了两三天,徐漠安终于醒来,宋御怎能不激动。
徐漠安盯着宋御看了许久,才缓缓扭头去看顾诺贤。
顾诺贤朝他淡然一笑,见到他的笑,徐漠安意识到他是真的获得解救了。徐漠安这才睁眼看宋御,“小御…”宋御几日几夜没好好休息过,此刻下巴胡子拉碴一片,跟他以往干净的形象可不一样。
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晶亮有神。
徐漠安看着宋御愣了愣,脑子里突然交织闪过许多种画面。有宋御赤裸躺在他身下的,有宋御情欲高涨时享受惊呼的,也有他红了一双眼抱他的画面。
徐漠安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但他明白,宋御是不可能任由他压在身下蹂躏的。那难以启齿的画面,定然是他的幻觉,可…
他脑子里总有一句话在回响——
被一个人真心喜欢,一点都不恶心!
这话,到底是梦里的宋御说的,还是现实中的宋御真的有这么说过?徐漠安眯眼疑惑看着宋御,妄图在他脸上寻找出答案。宋御则一脸兴奋看徐漠安,他没有说更多话,但脸上喜不胜收的表情,已然出卖了他的心。
徐漠安最后还是放弃了询问。
他终究是不敢问。
他怕是自取其辱,庸人自扰。
“我去通知医生。”宋御说着走出病房,脚步有些仓皇。
徐漠安目送宋御出了病房,这才看向顾诺贤。
顾诺贤走过来,弯身抱了抱徐漠安,这才站直身子,低睨着徐漠安,关心问道:“感觉怎么样?”徐漠安故作轻松一笑,“死不了!”
“那就好。”
“安德烈了?”徐漠安扫了圈屋外,没见到裴二跟安德烈,有些担忧。“安德烈他,没出事吧?”
“他情况比你好一些,昨天就醒了。裴二忙着抓其余小鬼,晚上才有空来见你。”路西卡虽然死了,但组织内必定还有其他小鬼,不一个一个揪出来,难消心头之怒。
闻言,徐漠安微微放下心来。
“你体内被他们注射过致幻性的毒品,现在你体能尚未完全恢复,毒瘾发作时,我们只能以药物控制你的情绪。等你再康复些,吉赛尔会亲自监督你戒毒。到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做好准备。”
听了顾诺贤这话,徐漠安并不当回事。“放心,我能扛过去。”
“那就好。”
简单问过,顾诺贤便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被单下,徐漠安那空了一截的右臂,目光里的沉痛,太过浓烈。“老大。”顾诺贤很少叫徐漠安老大,一是他这人不轻易服人,而是地位使然。
乍然听到顾诺贤这么喊自己,徐漠安倒是一愣。
蓝色的眼,尚还有些虚弱。徐漠安眺目看着顾诺贤,目录诧异。顾诺贤垂下眼睑,很郑重的对他说:“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
徐漠安收起脸上的玩意,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Eric,这次的事,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路西卡会是叛徒,莫说是你,就是我在交易时偶然听到有人提到路西卡的名字时,也是不敢置信的。”
路西卡与他们出生入死无数次,谁都想不到她会是M国政府安插在他们组织内的卧底。
“再说,我们干这行的,难免会有遭殃的一天。”断了一臂,并未对徐漠安造成多大的影响。“从我出道那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有朝一日或许会丧命的准备。”
“生命弥足珍贵,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见徐漠安是真的接受了自己断臂的事实,并且并不会被其所打击,顾诺贤这才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便是风趣儒雅的老大,接受不了自己断臂的残酷事实。
“只是…你这右手没了,以后怕是不便再碰武器了。”顾诺贤依旧是愧疚的。
宋御扬起自己的右手,朝顾诺贤得意一笑,才说:“你大概是忘了,我是左撇子。”比起右手,他左手更适合开枪。生活中他尽量不让别人察觉自己是左撇子的事实,为的就是给自己留有退路。
那些人以为扯断了右臂便是毁了他的前程,他们千算万算,就是算错了他是个左撇子的事实。顾诺贤一愣,想到徐漠安那几乎快被他们忽略的左撇子事实,顿时又笑了。
…
顾诺贤走后,宋御才重新回到病房。
徐漠安目光复杂看着宋御,直看得宋御心绪。“你盯着我做什么?”宋御心里很没底,所以语气很虚。徐漠安舔了舔干燥的舌头,才说:“小御,我真想抱抱你。”
宋御心跳一漏,竟觉得脸有些热。
“可是我…”徐漠安扫了眼自己缺了一条手臂的右方,目光瞬间变得黯淡,“可是我,再也不能抱你了。”徐漠安语气很挫败,听着很不是滋味。
脸上的热意瞬间笑退去。
宋御心疼看着徐漠安,才问道:“要不…我来抱你?”
蓝眸闪过狡猾。
徐漠安故作为难说:“这…不好吧?你最讨厌跟别人身体接触的…”话还没说完,宋御蓦地弯下身,将徐漠安整个人抱个满怀。他抱他抱得很紧,紧到徐漠安胸前伤口都痛了。
“小御?”
徐漠安本来就是想逗逗他,分解一下身上的痛楚。没想到,宋御真的主动抱了他。并且还抱得如此用力,好似他就是他的唯一。
“大哥,手没了没关系,命还在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宋御笨拙的抱着徐漠安,在他脑袋边上嗡声说。徐漠安心跳如鼓点,他呆了呆,才讷讷说:
“你快放开我…”
宋御扭头诧异看大哥,“?”他挑眉,等待徐漠安下文。徐漠安嘴角一抽,说道:“我…毒瘾要发作了!”他被宋御突然而来的动作,惊的心跳加速。
心跳太快,就会诱发毒瘾发作…
于是,刚一清醒过来的徐漠安,便因为宋御的一个拥抱,华丽丽的经历了第一次毒瘾发作。
…
吉赛尔给徐漠安注射了分解痛苦的药剂,等徐漠安被折磨的又一次晕了过去,吉赛尔这才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宋御。宋御摸摸鼻子,板着一张冷峻脸问:“怎么了?”
吉赛尔也学他摸摸鼻子,面色怪异遵嘱说:“小御,多点热情,少点激情,生命第一。”
宋御囧了…
—*—
纪若下午接到了籁嫦曦的电话,在电话里,籁嫦曦说想来医院看看她,询问她是否同意。
纪若已经知道了她跟籁嫦曦是母女关系,乍然要见面,她还有些不适应。便借故说累了,明日再给她回复电话。她听得出来籁嫦曦话语间的小心翼翼,只是一个电话,她甚至也能感觉出籁嫦曦对她的爱。
那是一个好母亲。
她只是还没做好接受姬玄一家人的准备。要接受一个全新的身份,是需要时间的。
敲门声响起,奈亚子还以为是叫的餐到了。
她看了眼凝望着窗外发呆的纪若,轻手轻脚起身,走去开门。打开门,却不见外卖员,而是身穿黑色羊绒西装,手抱一束精致鲜花的汤普森导演。
汤普森今年不过三十五,长得不算多俊美,但在这个长相参差不起的导演圈子里,也算是难得的能拿得上台面的导演了。汤普森冲奈亚子一笑,说道:“我来看看纪若。”
隔得近,奈亚子似乎闻到了汤普森身上有一股酒味。
很浓的酒味。
见奈亚子蹙眉,汤普森忙解释说:“刚有个饭局就定在医院附近,喝了点酒,我想着反正离得近,就来看看纪若。”汤普森讲的是英文,他这一解释,奈亚子这才放下心来。
“您真是有心了,请进。”
奈亚子侧身放汤普森进来,又亲自接过他手里的鲜花,将它插进花瓶里。
两人说话,纪若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导演,你怎么来了?”她见汤普森风尘仆仆赶来,作势要起身。纪若刚一起身,汤普森忙跑过来按着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用起床,你坐着就好,我就来看看你,坐一会儿就走。”
纪若想了想,便作罢了。
奈亚子亲手削了一个苹果跟火龙果摆成拼盘放在汤普森导演面前,这才退出病房。汤普森随意捻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嚼,脑子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不由得捂住脑袋。
“你怎么了?”纪若诧异看向他,见汤普森捂着头脸色有些痛苦,赶紧关心问道:“导演,你是头不舒服吗?”
汤普森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模糊说了句:“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饭局结束,就觉得总看不清东西。”隐隐约约的,总会把一件东西看成另一件的模样。
他好像产生幻觉了。
纪若听他这么说,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喝醉了吧?”
汤普森敲了敲脑袋,应道:“大概吧。”
纪若亲自将病床枕头调高了些,她捂着肚子,一脸歉意的问汤普森:“我突然晕倒住院,是不是给剧组添了很多麻烦?”汤普森低着头,微微摇脑袋,“…不,我们在拍其他演员的戏份,不急的。”
“我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怀孕,如果我的暂离会拖延剧组进度,那…”纪若顿了顿,又说:“其实我可以主动要求解约,由我支付违约金,导演你可以再另寻一名演员。”
纪若手掌一下下地轻抚小腹,她一脸温柔说:“我是真的想要保住这个孩子,所以我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演戏了。”说完,汤普森也没有半点回应。纪若一脸迷茫抬起头,却见汤普森正红着一双眼睛瞪她。
那恶狠狠的样子,好似要杀了她。
“导演…你怎么了?”
纪若一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汤普森咧咧嘴,笑的阴险又可怖。“桀桀,Ava,你死了怎么还缠着我不放了?”
听到这话,纪若彻底不淡定了。Ava,那不是汤普森导演五年前谈的那个大明星女朋友吗?Ava早在三年前就因为精神病跳楼去世,她的去世给汤普森带来了致命性的打击。
那之后的一年,汤普森半退隐娱乐圈,没有拍过任何一部作品,大家都说他是接受不了女友的死亡。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导演怎么会冲她喊出Ava的名字?
“导演,你怎么了?”纪若起身作势要去叫医生来看看他的情况,这时,汤普森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冲她吼了一句:“明明是你出轨在先,你自己背叛我,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都杀了你了,你都下地狱去了,为什么还时不时的要在我面前晃!”
纪若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我都杀了你了?你都下地狱去了?
纪若瞪大眼睛看汤普森,难以置信。
原来Ava不是因为神经病发跳楼自杀,而是因为出轨,被汤普森导演发现后给杀害了!纪若惊异瞪着汤普森,想不通他为何将自己认作了Ava。
汤普森蓦地一把将纪若推到在床,他爬上床,骑在纪若身上,按着她的肩膀冲她吼道:“你个狗娘养的!死了也不放过我,你真当我怕你?”
“大不了,老子再把你这贱人杀死一次!”
汤普森陷入癫狂之中,掐着纪若脖子的手,力道狠劲又霸道。纪若试图推开他,奈何女人的力量有限,却没有成功。汤普森气红了眼,双手不断加力,根本就是要杀死纪若。
慌乱间,纪若努力保持着镇定。
她目光四下移动,刚好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把水果刀。“狗娘养的贱婊子!我让你偷人,让你背叛我!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就算是死了摔成烂泥也不放过我,你就那么恨我吗?”
汤普森的手指,几乎就要将纪若的脖子拧成两端。
纪若几乎都出不了气了,她的眼珠子瞪圆,像是要挣脱出眼眶一般。纪若努力保持清醒,她顺势一把抽过水果刀,然后对着自己头顶上方狠狠一刺。
汤普森突然呆住。
纪若睁大眼,眼睁睁看着血液从汤普森脖子那条极细的血口子迸射出来,洒了她一脸。
汤普森眸子染过错愕,在极大地恐惧之下,他终于恢复了清醒。汤普森最后看了眼身下握着水果刀,脸色苍白的纪若,满是迷茫。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的明明是Ava,可怎么会变成纪若?
还有…好痛…
汤普森突然捂住脖子滚落到一旁,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液往外流。纪若赤脚跳下床,猛烈咳嗽起来。纪若无意间抬头看向汤普森,却发现他的脖子领口,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个隐形窃听器。
纪若一把摘下那窃听器,见到窃听器在运作,又联想到汤普森今天的反常,顿时面色一变。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饭局结束,就觉得总看不清东西。”
…
汤普森一定是着了道!
他定是在饭局之上,被人在酒里参了迷幻药。这枚窃听器,就是最好的证明。纪若意识到有人要对付自己,她来不及多想,随手抓过手机,愧疚看了眼已是奄奄一息的汤普森一眼,便扭头决然夺门而出。
纪若刚一打开房门,迎面就被无数记者堵住。
有记者朝病房里面看了一眼,见到倒在床上几乎死绝了的汤普森,顿时惊呼。他们将纪若包围住,不停追问:“纪若,是你杀了汤普森导演吗?”
“你为什么要杀人?”
“你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吗?”
“你杀了你的伯乐,如此歹毒心肠,还有什么资格做一名偶像艺人!”
闪光灯一阵一阵狂闪,记者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不断指责追问她。纪若浑身陷入冰凉,她刚下手,就有媒体发觉,还真是快速度啊…
究竟是谁,给她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手铐,拷在她的手腕之上。纪若错愕抬头,对上一个身穿警服,面色冷肃的男警官。“我们是洛杉矶警局,刚接到有人打电话,说是汤普森导演被杀,而你,则是头号嫌疑犯。”
“现在,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媒体警察齐齐到来。
若说不是事先就安排好的,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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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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