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将军可能是自视甚高,所以陈玄两人进了张府之后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倒是老崔这父女两经常会来和陈玄交谈,几人之间所谈甚广,不过唯独没有再提十四年前的那件事。
陈玄知道,不管老崔在那件事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对于一大把年纪的他来说,那都将是永远的刺痛。陈玄已经听说了,老崔在这座府宅里当了将近三十年的管家。甚至连十四年前的那件事都没有动摇他的地位。那就说明相较于原来的主人张将军,他更偏向龚大人以及拓拔将军这一边,最起码也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到了他这个年纪,可能已经不太在意名利了,他更在乎的应该是声誉。所以在别人的屋檐下,陈玄自然不会刻意去说那些讨人嫌的话。昨日多嘴问了一句这里为什么叫张府,老崔并没有回答。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
老崔走后,陆瑾瑜万分惆怅的说:“看样子这老崔不像是坏人啊,他为什么还要一直在张府当差呢?就算当时由于身份低下,没能力改变局面,可他也应该在事后离开此地呀。还有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拓拔将军可以狠下心来害死功勋卓着的张将军。”
“可能是因为人心吧。算了,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了,还是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准备怎么吃大餐吧。”
“喂,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叫因为人心?”陆瑾瑜望着陈玄的背影大喊。
陈玄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还小,等以后你长大点我再告诉你吧。”
陆瑾瑜一阵无语,自己今年二十四了,在十里八乡的已经算是大龄未婚妇女,陈玄说自己还小?
宴席之上,陈玄两人以及那两个小姑娘被没有被拓拔将军过多注意到,毕竟和其他几人比起来,他们四人显得太年轻。
“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拓拔将军对于阿芙家的这个老神棍还是比较看重的,毕竟那日也算是见识到了一些他的手段。
陈玄压根就想象不到这老家伙会如此的装腔作势,在这里最是身份尊贵的拓拔将军都开口问他了。他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用干枯的手捋了捋自己的苍白胡须,拿腔拿调的说:“在我们那儿,附近的人都叫我半仙。”
陈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老家伙大概是为了以后跑路的时候能方便一点,所以才不敢说自己叫什么吧。
拓拔将军也不想和这种江湖上的老混子多说话,就算他真有些本事,可就凭他这自大的样子,要是在自己军中的话,保证会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金图将军在推杯换盏之间多次朝着那三名女子的方向看去,在他们那里,女子的地位比较低,一般是不会与客人一起上桌吃饭的。也许是中原民风开放,也许是因为这张府除了下人之外其他的人太少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一幕。
就是不知道那个是儿子说的红菱姑娘?在几番打量之后,金图将军错把陆瑾瑜当成了他儿子想要得到的红菱。毕竟在这三名女子当中,陆瑾瑜的相貌是最出众的,而且其他的那两个丫头的年龄似乎有点太小了。
“金将军,今日怎么不见少将军呢?早就听闻少将军颇有大将风范,可惜未能有缘一见。”拓拔将军看到金图有意无意的把视线投向那几名女子身上,生怕他会打老崔义女的主意,所以立刻随便找了个话题。
“犬子哪里值得拓拔将军挂念。”金图将军有些惭愧的说。就算他那儿子还在张府,他都不敢让那小子来这里吃饭,一是怕他喝多了再说什么混话,二是他刚来东原镇一两天时间,就被人打断了鼻梁骨,实在是太丢人了。思前想后,他干脆就没好意思开口要人。
十五年前,金图将军作为已故的斜予国王子副将来此地征战,当时面对的主要对手就是张将军。而老崔是张将军的管家,前几日新死的龚大人是张将军手下第一猛将。拓拔将军则是张将军在身负重伤之后接替张将军的。没人知道那场持续了两年的战事究竟为什么会虎头蛇尾的结束。斜予国王子身死,按理来说这是血海深仇,可是就在拓拔将军到来之后,战事竟然兵不血刃的就结束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使敌军退却的拓拔将军因此而官升数阶,龚大人也因为张将军之死而顶替了他的位置。金图将军早就从当年的一个副将变成了斜予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军。只有老崔依旧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管家。
当年的五个人中,现在只剩下了三个。当年金将军与其他几人乃是沙场上的死敌,现在却坐在同一个桌子上谈笑风声。不知道张将军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后会有何感想。
他们几个也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当年的事。自古以来,将军以在沙场之上奋勇杀敌而誉满天下,从来没有哪个将军是因为勾心斗角而得到世人赞誉的。
陈玄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的心中自然对于以一个功勋名将的死来换取短暂和平的做法是颇为不屑的。一将功成万古枯,拓拔将军因为退敌有功而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而金图将军大概也是因为当年杀掉张将军为斜予王子成功报仇所以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将军。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倒不如说这是当年这几人的肮脏交易而已。
陆瑾瑜大概也是和陈玄同样的想法,她小声嘟囔着:“真希望张少侠可以再来刺杀一次。”
陈玄吓了一大跳,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可不得了,于是连忙在陆瑾瑜的脚上踩了一下。
陆瑾瑜会意,轻轻的拍了拍陈玄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阿芙姑娘的心中却有许多疑问,这陈玄不是说他是一个下人吗?可是哪有下人敢和自家主子如此亲密的。看来这人就像自家那老头一样,所说的话完全信不得。
酒足饭饱之后,金图将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高举着酒杯说道:“拓拔将军,今日我们就到这里吧,让我们再饮下最后一杯酒。希望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
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拓拔将军同样郑重其事的说:“好,我们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沙场相见的一天。”
在众人共同饮下这最后一杯酒后,宾客尽欢,各自散去。这和谈金一事大概也能顺利结束了,已经有一支三千人马的军队从京城而来,几天后便可以到达,到时候将由他们带着这笔和谈金回京。
陈玄醉醺醺的回到了房中,而陆瑾瑜作为一个女子竟然比他醉的还要严重。
“瑾瑜,我今天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真是喝酒误事啊。”陈玄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可是却根本没什么效果,他的脑袋依旧一片昏昏沉沉的。
陆瑾瑜红着脸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说完之后,她直接倒在了陈玄的床上。
陈玄自言自语道:“明天金图将军就要离开了,如果凶手还想动手的话,那么今晚就是最危险的一夜了。”
说完之后,他看到陆瑾瑜竟然倒在了自己的床上,便一把将她扯开。似乎是和她置气一般说道:“以前睡同一个房间的时候,都是我睡地上的,今天你给我乖乖睡地板吧。”
仰躺在床上的陈玄听到陆瑾瑜在地上骂骂咧咧的,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