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此时在陆瑾瑜的房中,就正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原本性格张扬的陆瑾瑜像是个木偶一样被她的母亲和大娘拾掇着。陆瑾瑜虽然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可她从来都没用心打理过,向来都只是随意的束在一起而已,顶多再用一根簪子插起来。现在也不知道大娘是要给她拾掇个什么发型出来,正拿着一把非常细密的梳子将她的头发梳理着。
陆瑾瑜头微微抬起,苦着脸说道:“大娘啊,你能轻点吗?我的头发都要被你扯下来了,太紧了。”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大娘还能害你不成?”
而陆瑾瑜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女儿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别人不了解她的闺女,她自己可是了解的很。陆瑾瑜从小到大就比较野,那可是相当的‘皮实’呢。
“你这臭丫头,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管你,你可倒好,出去一趟一下子就比之前圆了这么多?以前不还说要学什么轻功,不能吃的太多吗?怎么着,现在就不学轻功了?瞧瞧你,这脸上都有肉了。”妇人撒气一般用手指捏住了陆瑾瑜的脸蛋。
“这是什么话啊,瑾瑜哪里就胖了?别听你娘瞎说,你一点都不胖,这样不正好嘛,大娘以前见你的次数少,这要是算胖的话,以前得多瘦啊。”
听到大娘的话,陆瑾瑜才算是开心了一些,也就任由着大娘在她的头发上折腾了。不过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上是和娘一起吃饭的,硬生生是没敢多吃,现在还饿着呢。
陆瑾瑜的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身材走了形,所以就不让她多吃,而陈玄却是让她往饱了吃,吃撑了也无所谓,两人一起出去撒野消消食就行了。两者一比高下立断,陆瑾瑜不由得开始想陈玄了,自从那晚之后,两人已经两三天都没再见面了。不过无妨,今天就是大婚之日,那自然是可以见到陈玄的。
看着这顶珠光宝气的凤冠,陆瑾瑜的母亲幽幽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一年过去了,陈玄这孩子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呢?”
“什么变化?没有吧。”一提起陈玄,陆瑾瑜立刻就来了精神,也就直接接过了话茬。
“那你和娘说说看,难道你就没觉得陈玄之前虽然实诚,可也有些沉闷,也许是因为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受了许多苦吧,即使是到了咱们家之后,虽然咱们把他当成一家人看待,可我能察觉得到这孩子其实还是放不开的,在咱们家中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下人,所以才会对你的臭脾气无比容忍。可最近一段日子我发现陈玄真的变了好多,最起码人是活泼了不少,闺女,你是和陈玄朝夕相处的,你怎么可能没察觉到陈玄的变化呢?”
其实越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人,越是难以发现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就像陆瑾瑜虽然知道她的娘亲说的有道理,可却根本就回想不起来这变化到底是从何而起的,她只能纳闷的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觉得他现在很好,比之前那么窝囊的好太多了。”
妇人用手指戳了戳自家闺女的脑门:“真是个傻丫头,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以前就知道打打杀杀,现在就知道吃吃吃。”
陆老爷子在京城的地位非常高,之前所说的那十里红妆也实现了,陈玄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得浪费多少钱啊,据府里的管家说,整个京城的所有红布基本上都被陆家买了过来。
陈玄和陆家父子一起迎接来前来祝贺的客人,趁着间隙,陈玄有些佩服的说:“你们陆家也太奢侈了吧,这得浪费多少钱啊。”
“什么叫你们陆家,现在应该叫咱们陆家了。”陆沉打量着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陈玄,心中难免有些嫉妒,他小声嘟囔着:“要是我有这么帅,那泡妞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兄,你在说什么?”
“额,没什么,我是说你只是看到了表象而已,虽然大办这婚事要花不少钱,陆家也不缺这点钱,可实际上等到把所有贵客的礼物都清点一遍,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们还是赚了的。”
就在陈玄因为陆沉的话而错愕之时,凑巧有一对中年夫妻面带喜色走进陆府,并且随手把写着姓名的礼物递到陆府的下人手中。
陆沉似乎是为了证实他说的话,便把那个红色的礼盒拿了过来。
打开一看,这盒子里竟然装着一对翠绿的玉如意,陈玄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仔细去看,还能发现这翠绿之中似乎还夹杂着血丝。那当然不是真正的血丝,而是浑然天成。
“怎么样,你觉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钱呢?”陆沉笑着说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没多久,陆沉脸上的笑意收敛,最终变冷了几分,陈玄顺着陆沉的眼光看去,原来是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陆沉的表情,虽然陈玄不认识这人,可也能猜出这人八成是和陆沉有过节的。
至于为什么只是和陆沉有过节而不是和整个陆府有过节那也是有原因的,倘若和整个陆府都有过节,这人怎么可能还会过来自讨没趣呢。
“他怎么来了?”
“他是谁啊。”听到陆沉的喃喃自语,陈玄愈发好奇了。
“祁王。”
‘祁王’两个字落入陈玄的耳中,陈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愣了一下,可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同样变冷了许多。
祁王怎么会来呢?这家伙不是有谋逆之举吗?
而陆府是什么地方,陆老爷子是什么人?那是被朝廷委以重任,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可连国之命脉官盐都托付给的人,毫无疑问,陆老爷子是当今天子无比信任之人,那么和这个祁王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那这祁王又为何会自找没趣的来到这陆府呢?
更何况之前的那个黄公子,也就是当今天子,今日也会到场的。
既然是有谋逆之心,那不应该是想尽办法躲到背地里干坏事才对吗?怎么还会送上门来呢?
陈玄忽然有些激动的拉过陆沉的胳膊,在他的耳边说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啊,既然我们不是怀疑这祁王想谋反吗,等会儿那个‘贵人’也会来的,那干脆就在这里搞一场大的,直接把这家伙收拾了,既然他是造反头子,那二话不说就把他给解决了,以后不就不用再担心这事了吗?”
陆沉被陈玄的话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摇头:“这可不行,祁王已经部署多年,全天下到处都有他的布局,如果他死了,必定会天下大乱的。再说了,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对一个实权王爷下手?”
“你别唬我,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还不懂吗,没事的,我今天是新郎官,到时候我假借给他敬酒,然后一刀结果了他。”说着,陈玄将自己的衣襟微微撩起,露出了那把匕首的手柄。
同时用灼灼的目光看着陆沉,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下轮到陆沉受到惊吓了,听二娘说陈玄不是一个性格比较软弱,忠厚老实,不善言语的人吗?怎么现在看来有点狠呢?他和当今天子也曾商量过要不要直接派出杀手刺杀祁王。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天子还是否定了这个办法。
如他刚刚所说,祁王在四处都有布局,换句话说,四处都有祁王的眼线,甚至连全天下的赋税都被祁王暗地里抽了许多,明面上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而交不上税,可实际上这些事背后都有祁王的身影存在。没人知道这个当今天子的小叔到底已经掌握了多少钱财。也没人知道像之前在渝州城那样的军械所到底有多少个。
当今天子已然被架空,甚至连可以完全信的过的人都很少。如果祁王真的忽然暴毙了,那么接下来必然会是彻底的大乱。
想必祁王深知当今天子的温厚习性,这才敢有恃无恐的四处走动。因为虽然当今天子非常想要除掉这个实权王爷,可为了稳住局势,又成了第一个不想祁王遇到意外的人。
为了彻底打消陈玄的疯狂念头,陆沉一字一句的说:“兄弟啊,你可千万别冲动,你要是这么做了,我敢保证,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陈玄的确是不了解具体的局势,所以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不过既然后果真的如此严重,那当然不能随便乱来了。
陆老爷子平日在陆府里自然都是真性情,可现在他表面上的功夫那可是相当不错的,即使是看到祁王来了,老爷子也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滞的迎了上去,无比亲切的寒暄起来。
看他们两人这架势,要是不了解实情的外人,恐怕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旧识呢。
再看看陆沉,倒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平日里荒唐了些,可到了这种场合,竟是一点差错都没有。
陈玄也不明白一个平时整天混迹于各大青楼,甚至连他瞧上眼的女子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的花花公子,现在竟然能把所有客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来了的客人都已经入席,而那个最尊贵的客人还没有到。不过既然皇上都说了他会来的,那自然不会有假,可能是不想太过高调而已。
而陈玄和陆沉父子都在门口等待着...
当那日的‘黄公子’再次出现时,陈玄都想狠狠的扇自己一个巴掌。就这气质,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太监呢?
陈玄何曾遇见过这种大人物,在他的想象里,应该是得磕头吧?不过看看身旁的陆家父子都没有动静,陈玄也不好太过突兀。
陆沉父子正准备行大礼之时,陈玄也准备有样学样。而皇上笑着拦下了他们。
“好了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无须行礼的,对了陈玄,我今天依旧是黄公子啊。”
如此身份的人和自己打趣着,陈玄立刻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就是当今天子吗?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随后,又有几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看他们有些发红的脸色,这箱子里的东西一定很重。
“那天我说了要备份厚礼的,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就随便送了礼物过来,你们可不要嫌我小气啊。”
在众人一起谢恩时,皇上又特意叮嘱着说:“对了,这礼物你们可千万不能随便打开啊,到了我让你们打开的时候,你们才能打开。”
能被四个壮汉气喘吁吁的抬进来,又被天子特意叮嘱千万不能随意打开。陈玄暗自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是一块巨大无比、浑然天成的玉石吧?把这玩意要是精雕细琢出来,可肯定是老值钱了。
与暂时掉到钱眼里的陈玄不同,陆家父子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想来也是,这种人家应该也不稀罕这玩意。
在拜完天地之后,按照风俗,陆瑾瑜独自回了房,而陈玄则和这些人应酬着。
喝酒是少不了的,可陈玄又不是什么太耿直的人,他可以说是能少喝就尽量少喝。
他的脚底下甚至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不知道多少杯酒都被他以这种方式倒在了脚底下。除非是没有机会,他才会勉强的喝下杯中之酒。
陈玄随意的和陆沉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一人就把同桌的这些在京城中身份相当不低的达官贵人全都灌醉了。
陆沉含糊不清的说:“兄弟,哥真是没...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好啊。”
“这才哪到哪啊,陆兄,你要是不行了,可千万被逞强啊。”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行?来,我非得把你喝趴下不可,让你今天连洞房都费劲。”
陈玄也不拒绝,碰了杯之后,陆沉一口干了,而陈玄则是又把酒倒在了脚下。
酒席彻底散去之时已经到了傍晚,而奋战一天的陈玄却只是有点微醺而已。
在回房之前,他特意去厨房准备了些吃的,虽然他不饿,可他也知道房里有一个人此时肯定饿得够呛了。
嘴里一直念着各种菜名的陆瑾瑜用手紧紧的捂着肚子,这是要把她饿死吗?
不过当陈玄亲自端着饭菜进来时,陆瑾瑜立刻跑上前去。
陈玄酸溜溜的说:“没想到在你心里我都没有这些吃的重要,太伤心了。”
陆瑾瑜狼吞虎咽着,结结巴巴的说:“水,水,吃的太急噎着了。”
等到陆瑾瑜吃饱喝足之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不过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陈玄正紧紧的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东西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从今以后我就被你俘虏了。”
“哈哈,那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优待俘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