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皇城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先帝与当今皇帝跟前总共侍奉了二十多年的太监总管夜里暴毙了。
京城是全天下治安最好的地方,而京城之中,又以皇宫最为安全。最为骁勇忠诚的一万多名勇士日夜拱卫着这座皇城,其中又有一千多带刀侍卫在距离当今天子非常近的地方时刻待命着。
按理来说此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疏漏出现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前些日子,就在御书房之中,玉玺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了,不过虽然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但每个知晓此事的人都无比清楚,那是被人给盗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线索,那就说明盗走玉玺的人手段高明罢了。
那件挑战皇家威严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夜里又有一名太监总管暴毙了,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显然是被人一刀毙命了。
此事不得不让人心惊胆寒,这太监时时在皇帝身边贴身侍候着,身边哪会有什么危险存在呢?换句话说,既然凶手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死这名太监总管,那也同样有机会有能力把刀架在当今天子的脖子上。
当身在陆府的陈玄听陆沉详细描述了这件事之后,陈玄同样非常震惊。
如果现在的情况是两军对垒的话,那么敌军中有高手可以在万军丛中取下我方首将首级,这仗还怎么打?根本就没法打!
一旁的陆瑾瑜吧嗒了两下嘴说道:“还以为真正的高手都浪迹江湖,根本不屑于掺和到政事中呢,没想到这高手倒也奇特,还有心思去皇宫刺杀一个太监总管啊。”
说完之后,她似乎是嫌弃手中的瓜子要一个一个来吃太麻烦了,便直接将之全部放在桌上的碗里,显然是懒得再吃了。
院落中一共四个后辈坐在一起,原本陆沉是不想带着慧茹一起玩的,他总觉得自己虽然和慧茹已经成亲了,可这姑娘却单纯幼稚的紧,似乎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可是为了不再挨陆老爷的打,便只能不情不愿的带着她了。
名义上是陈玄和陆瑾瑜的嫂子,实际上却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慧茹好似完全不关心身边其他三个人说的话,她非常认真的将手中的瓜子剥开,然后心满意足的放进嘴中。
陆沉觉得好玩,便逗她说道:“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吃?”
慧茹一言不发,不过果然没有再把剥开的瓜子丢进嘴中,而是放在了桌上的另一个空盘子中。
陈玄摇了摇头,他这几天正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去构陷祁王呢。不过说是构陷也不准确,毕竟前几天从陆沉截下的那封祁王府的书信来看,信上的确是有大印的,那就说明玉玺的确是被祁王派人盗走的,只不过他们苦于手中没有任何证据而已。陈玄所想的构陷,其实就是想要伪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证据出来。
不过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这些古人的思想没那么开放,有时候难免会有点耿直,他也知道自己故意伪造证据这件事可能有些见不得光,所在在没有完成谋划之前,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率先告知给陆沉。
可现在还没等到他琢磨出个什么门路呢,皇城之中竟然又出大事了,而且这次的事比起玉玺被盗之事明显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去的就是他上次在皇宫中见到的那个太监总管,陈玄也算是对死者有一些印象。
可在那次的见面中,皇帝和陆沉在说起一些事的时候,分明是在刻意的避开那个大太监啊。
当时的情形是:皇帝和陆沉连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都没有太过避讳,那就说明他们所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绝密,在保密程度上来讲,充其量只能算是中等吧。难道那个太监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陈玄和陆沉已经相处的非常熟悉了,他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那个太监是谁的人?”
陆瑾瑜有些错愕的看着陈玄,当今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还能是谁的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玄会有此一问。
陆沉笑着说道:“当然是陛下的人了。”
陈玄没有开口,而是继续看着陆沉,静默了片刻之后,陆沉终于接着说道:“不过,我们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祁王?”
陆沉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敢确定。按照我朝祖制,内官坚决不允许涉及政事,凡是进宫的太监都是经过严密筛选的。尤其是这些太监时常都会在陛下身边贴身侍候,所以难免接触到一些机密大事。因此,太监都是不识字的,可之前我偶然发现,被杀的这名太监竟是识字的。他对包括陛下在内的所有人都隐瞒了他识字这一点,所以我们便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陈玄的手指轻轻敲打在石桌上,如果这太监可以确认是皇帝的亲信,那么他的死就极有可能是来自于祁王的威慑。正如陆瑾瑜所想的那样,真正的高手哪来的闲情逸致来皇宫中杀人,必定是受人指使,杀死一个太监只是表象,其实是另有目的罢了。
可如果这太监是祁王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内鬼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会有谁想要杀死祁王安插的内鬼呢?答案不外乎有两种。一种就是祁王的对手,也就是当今天子派系的人,可这一点显然是讲不通的,如果真是这样,陆沉也不会再这般紧张了。
另一种情况就是,他的主子担心他会暴露,从而牵连到自身,所以便对自己的人下了杀手,弃车保帅。
是有这个可能的,陆沉也说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起这个太监的身份了。假如这个太监把皇帝对他的怀疑告诉他真正的主子,也就是祁王,那么祁王为了不牵扯到自己身上,便找人杀了这个太监。
可是祁王有这个能力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杀人吗?应该是有的,就像上次的玉玺失窃案一样,那般高手,出入大内犹如进入无人之境,杀死一个太监算什么难事?
还是得先等到进一步的线索传来,陈玄才好做出下一步的推断,毕竟这事是昨天夜里才发生的,陆沉与皇帝关系亲密,所以才得到了这第一手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的线索必然会越来越多的,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陈玄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陆沉,之前你...”
还没等陈玄一句话说完,陆沉连忙伸出手制止了陈玄的话。
看着陈玄疑惑不解的眼神,陆沉没好气的说道:“没大没小的,怎么能直接称呼我的姓名呢?叫哥!”
陈玄无奈改口道:“陆兄,之前你派人去了阳县寻找李修远,让他带路去渝州城找寻军械所的下落,这件事中,你务必加派人手。现在都有人跑到天子脚下逞凶杀人了,更何况是你那远在天边的打手,如果你的人真的查到了什么线索的话,我估计他们肯定不会让你的人活着回来复命的。”
为了保证事情的顺利完成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李修远也算是陈玄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他不想看到那个虽然长的不咋地,心地却很善良的汉子遇到生命危险。
这般要紧的事,陆沉却好似完全没放在心上,他颇为敷衍的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这件事。
陈玄有些不满,他郑重说道:“陆兄,这事你务必得上心。”
“好了好了,我都晓得。”
话已至此,陈玄也不再多说,只能希望陆沉是真的上心了吧。
“对了陆沉,你和那个叫柳云的女将军很熟吗?”陆瑾瑜忽然开口说道。
陆沉不知道陆瑾瑜有何目的,他拍了拍胸脯说道:“当然熟了,怎么了?”
“是这样的,上次她到陆府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把她给揍了一顿,下手还挺狠的,要是你见到她了,记得帮我向她道个歉啊!”陆瑾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陆沉和陈玄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事也算是过去好几天了,而且也没有人因为这事来责怪陆瑾瑜,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想起要道歉了呢?
“就这?”
“其实,还有另外一件小事。”陆瑾瑜笑着说道,并且随之伸出了一根手指。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陆沉点了点头,示意陆瑾瑜接着说下。
“是这样的,我上次不是把她揍了一顿嘛,我寻思着她是一名并不多见的女将军,肯定特心高气傲吧,对于上次的事一定不服气。我呢,这次可以让她一只手,你再帮我问问她,要是她想报仇的话,我给她这个机会,怎么样?”
看到陆瑾瑜摩拳擦掌的样子,陆沉心中了然,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上次把柳将军打了一次还不够,这是还想打第二次吗?陆沉知道柳云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女将军那么简单。
他便无奈说道:“妹子啊,从武馆里找些武师来陪你打架不好吗?为什么要找柳将军啊,她身份尊贵,万一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陆瑾瑜连连摇手解释:“不是的,不是要打她,而是切磋,切磋。”
“妹子,就算是切磋也不行啊,你哥我虽然和柳将军有些交集,可也没熟到这份上。”
“哦!”陆瑾瑜意兴阑珊的点点头,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便提高了几分:“你别叫我妹子,我没有名字吗?”
在陆瑾瑜这边受了气的陆沉无话可说,他郁闷的偏过头,却发现慧茹依旧在非常认真的用纤纤细手剥着瓜子,而且白嫩的瓜子瓤已经堆了小半盘了。
深知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陆沉突然把慧茹面前的盘子夺了过来。
“够了够了,我先笑纳了啊,你等会儿再接着剥。”
说罢,陆沉张开血盆大口,那一堆瓜子瓤立刻就所剩无几了。
其余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慧茹。
好歹也是大小姐出身的她还没这么委屈过呢,向来都只有府里的小丫鬟伺候她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伺候别人了?好不容易剥了这么大一堆瓜子,还没来的及欣赏呢,就被陆沉一大口给吞了。心中委屈的慧茹红着眼睛看着陆沉...
陆沉毫不客气的回看着慧茹,大大咧咧的说道:“不错,就是有些不经吃,你看着我做什么,接着剥啊。”
沉默了许久,慧茹像受气包一样果然继续剥瓜子去了,而且她用手背在眼角擦了一下,显然是哭了出来。随后头垂的愈发低了。
陈玄和陆瑾瑜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陆沉总是能把慧茹惹得哭鼻子了,陈玄还好奇难道陆沉会动手打女人,原来并不是打,而是就像现在这样欺负人。
陆瑾瑜向来都是有事从来不藏在心里的性子,她一把将那袋瓜子都夺了过来,随后冷笑着说道:“陆沉,你真的还要吃吗?要吃的话我亲自喂你吧。”
陆沉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几乎没怎么犹豫,他的脸上就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吃了,再也不吃了。这玩意儿太小,吃多了费嘴。”
当陆沉和慧茹离开这个偏院的时候,男人有些纳闷的说:“你什么时候抱上这么条大腿了?以后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呀。”
慧茹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骗谁呢你!”
“我、我真的不知道。”慧茹的声音细若蚊吟,看样子是又要哭出来了。
陆沉连忙劝道:“好了好了,您能别哭吗?以后有啥要求就直说,您要是一哭,这府里多少人给你出气啊,我这身子骨也不算太结实,实在是遭不住啊。”
陆沉在自己的胸口又使劲拍了拍,然后装作受了内伤的样子重重咳嗽起来。
慧茹破涕为笑,“我也不想哭的,就是有时候忍不住...”
陈玄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而陆瑾瑜却一直注视着堂兄和嫂子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她有些落寞的说:“陈玄,你羡慕陆沉吗?”
陈玄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不明所以的说:“羡慕陆沉?羡慕他什么?花不完的钱财还是孱弱的身体?”
“不是啊,羡慕他有一个那么小鸟依人的妻子。”
“瑾瑜,你想什么呢。”陈玄心中纳闷,自己好像都没有和那个爱哭鼻子的嫂子多说过一句话吧,陆瑾瑜又在吃什么飞醋吗?还以为陆瑾瑜心思要简单些呢,没想到仍然是那么难猜。
陆瑾瑜自顾自的说道:“反正我觉得嫂子的性格挺讨喜的,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
陈玄对这一点倒是挺赞同的,他若有所思的说:“可不得保护吗,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被我狠狠的揍一拳的话,估计得哭好久吧?”
“哈哈哈...”
“你笑什么?”
陆瑾瑜神秘兮兮说:“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和你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想要揍她一拳,好看看她到底能哭多久。不过后来没敢试,万一揍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