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可以努力一下让双方都不过分呢?”单乌沉默良久,如此回应,然而,方才在那游老头子的意识之中,他明确地感知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并且也几乎笃定了那些凡人们放下一切顾忌之后所能施展的手段其实并不是这么疏忽大意的陈安能够防备和抵挡得了的。
并且,单乌的心中却怎么也无法忘记当初的明月——在两难与两全的立场上,明月这种**裸的反例的存在,总是让人很难心存侥幸。
但是,人心之中总是会有侥幸这种情绪存在的,否则的话便不会出现赌博这种能够让人轻易为此疯狂的游戏,也不会因此而累得无数人倾家荡产了。
……
陈老六待在自己那座古宅子里,满面微笑地看着赵全,以及赵全身后带着的那个被包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看起来满脸茫然的年轻人——当然,这年轻只是相貌年轻,其真正的岁数,搞不好比赵全和陈老六加起来都还要大得多。
赵全如今已经得到了陈老六的重用,开始涉及了一些更加内幕的事情,譬如说依着陈老六的安排去做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在陈老六许出的重利面前,赵全当然不会如之前向陈安坦白的那样见好就收,相反,他只会越发死心塌地地跟着陈老六打拼,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小丽”,早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了。
而这一回,他就是根据陈老六提供的消息,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那执法队的所在,将他们在早些时候捕捉并关押的某一个修士给带了出来,至于这带出来的过程——威逼利诱,里应外合,有惊无险。
“这一位就是我的老大了,也是他吩咐我将你从那牢里救出来的。”赵全向那年轻人引荐着陈老六,同时亦向陈老六介绍那位年轻人,“这一位正是徐鹤道长。”
“呵呵,徐鹤道长受惊了。”陈老六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对徐鹤拱手行礼,“不过,徐鹤道长来到了此处,就不用再担心别的事情了——一切麻烦都包在我身上。”
“你也是外海之人?”徐鹤略略从茫然之中回了神,满脸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位陈老六,他能看出陈老六身上有修道之人的气息,但是这陈老六分明仍是一个凡人,身体里头没有一丝半点的灵力。
“虽然我本人并不是,但是我对外海之地,可是从许久之前开始就已经心向往之了。”陈老六一边说着,一边在前方引着徐鹤就坐,然后开始对着那徐鹤长篇大论,将这凡人世界对于修道之人的不友好以及欺压都陈述了一遍——这些话他也曾经对陈安说过。
而陈老六这么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以及边上赵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真诚讲述的祖上被打压以致功法失传的血泪史,成功地软化了这徐鹤道人心中的防备之意,于是徐鹤也开始跟着那两人一起唉声叹气了起来,甚至发表了一番言论:“修道之人不如狗,这世道果然是颠倒得厉害了。”
“确实如此。”陈老六附和着说道,然后理所当然地斥责了一番如今这当权者对于那些修道之人的打压,并顺势就向徐鹤提出了请求:“你有没有想过,正一正这个世道?”
“我该如何做?”徐鹤眨了眨眼睛,显然已经轻易地被陈老六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陈老六对向赵全挥了挥手,赵全立即会意,低头告退,并在离开房间之前替两人关上了房门,留下两人在那屋中密谈。
……
“你知道这个国家的当权者是怎么样产生的吗?”陈老六压低了声音,似乎即将出口的事情会是某件大秘密。
徐鹤理所当然地摇头,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千辛万苦逃到这凡人世界之中,本以为凭着自己修道人的身份可以像在外海那些岛屿上那样继续作威作福,却没想到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振聋发聩之声,他的身后便已有一张无形大网张来开来,然后他就被压制了一身的修为,关进了某处大牢,直到眼下终于被人从那牢中带出并解开枷锁——这整个过程之中,徐鹤甚至连制服自己的那个人都没看到,他又如何能够知晓这凡人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神奇构造?
——其实除了当初赵全教过的那些事情之外,陈安对这凡人世界其他方面的了解也极为有限,不过因为他本身的修为足够高深,对陈老六这种人来说有别的特殊意义,所以才被区别对待了。
而陈老六就这样对那徐鹤讲解了一番这片大陆上的统治势力是怎样结合在一起,并在各种的和而不同中求同存异,互相争执并艰难制衡的种种,徐鹤满头雾水地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人说的话足以影响你们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但是这些人之间的意见其实并不统一,有一部分人其实还是愿意接受修道之人,并且想要与我们进行合作的?”
“正是。”陈老六点了点头,“坦白说,我也是这和平派的一员……而另外一方的主战派,他们现在所打的主意,可是盯上了那外海修真界呢。”
“外海修真界那么多高人,哪里还有凡人置喙之地?”徐鹤撇了撇嘴,却并没有提及眼下外海修真界那一锅粥一样的,或许不需要别人来打就会自己搞死自己的局面。
“我也是这么认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主战派,是会将我们这些凡人们全部带上死路的。”陈老六看起来颇为忧心忡忡,“所以,就算不说这天道正统,就算只是为了自保,我也该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徐鹤有些被陈老六那一脸愁容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站到他一边,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
“少不得……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了,比如说……”陈老六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徐鹤会意:“将那些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那些人的身边,是重重保护,轻易无法突破。”陈老六脸色没啥改变,心里却已经开始仰天长笑——徐鹤这种天真蠢顿的小修士,哄骗起来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
“呵,我相信还不会有什么手段会难得住我,只要……”徐鹤正想撂下海口,结果想到了自己那啥都没看到就被关进牢里的经历,一句话才起了个头就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其实,徐鹤道长会失手,也是因为对那些人的手段一无所知,加上过于疏忽大意,这才着了道儿。”陈老六替徐鹤圆着场。
“的确,如果不是我初来乍到……我也没想到你们对修道之人居然如此。”徐鹤反省着自己的经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等一会我会让赵全带着你,他会跟你讲解一下那些常见的应对诸位道长的手段,我想道长听过之后,相同的事情,便再也不会发生了。”陈老六颔首微笑,“同时,他还会为道长你伪造一个凡人的身份,到那个时候,道长你就算光天化日走在大街上,都不会再有人对你不利了。”
……
陈安跟着那游老头子来到了一处库房之前,游老头子在那库房的门上操作了一番之后,那门上的一个小小探头冲着陈安张望了一下,陈安随即感受到了自己脖子上贴着的那金属片的颤动,说明陈安的身份已经被这处库房所认可了——陈安在这座高楼里呆着的时候,虽然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修真之人的身份,他的那枚金属片也依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身份象征,能够让他自如进出于某些地方,所以久而久之,陈安便也对那枚金属片的存在习以为常了,也并没有去多想当初赵全将这金属片给自己的时候,除了示好之外是不是还安了什么别的心。
而眼下,陈安在得到了进入这间库房的许可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我眼下这身份并不能随意来往于这座大楼之中?甚至不能自由出入?”
“我也不能。”游老头子头也没回地顺口回答,无比理所当然的模样,“事实上,这大楼里头,大家都有很多被禁止进入的地方,想离开也需层层报备。”
“为什么?”陈安忍不住想要多探听一些缘由。
“不为什么。”游老头子回过头来,“你知道的,这是一座研究所,很多事情在有明确结果之前是必须要向外面的人保密的,所以,你看,我在接手你这个大课题之后,我和我那堆学生们都再也没能离开过这座大楼——为了你的安全,我们都必须对外封口,而在不能确定他们的嘴巴是否牢靠的前提下,将他们也一并留在这大楼之中,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游老头的话让陈安连连点头,甚至因此而忽略了一些偷换概念的细节。
——游老头解释的是他的那群学生们被禁止自由出入的缘由,却并不是陈安无法自由出入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