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里,除了汤,林影很少看到人们喝水,尤其是热水。
因为缺少清洁的水源,人们喝了生水会拉肚子,不走运的人还会腹泻死亡,所以大家都不喝水,所有人都是用果汁或者酒水解渴的。
牛奶则被认为是小孩和病弱之人的饮品,有时地位低下的人也会喝,所以常人不是很喜欢。
最受欢迎的饮料是葡萄酒和麦酒。
林影成为卢米埃家的娇客之后,用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比如带着腥气的动物内脏,跟家里的小仆人们换了好几次野葡萄,做了点葡萄酒。
正好那时她看到家里仆人在酿酒,跟着看了几日后,自己也试着做了点。
还偷偷加了白糖。
虽然手法很烂,但酒还是酿了。
盛酒的是空间里的玻璃泡菜坛子。
第一次酿酒,没什么把握,林影趁着独自一人的时候,开了一桶酒。
打开之后看看颜色,有点丑,是棕褐红色,味道有点微微的酒味。
林影试着尝了一小口,有点淡淡的果味和甜味,只是味道太淡了,喝着度数也并不算高。
这次尝试只能说是没有失败,起码没有变成醋。
新手做成这样也就可以了。
自己做的嘛,最重要是干净。
林影觉得,看过秋季里仆人们用大脚丫踩破葡萄酿酒之后,她对所有非自酿的酒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再好喝也拒绝接受。
自酿的葡萄酒,自己喝就算了,送人未免不太妥当。
就算是亲手制作的有意义,可是不大好喝是致命伤。
要送给达内尔老师的酒也有来历。
很早的时候林影就问汤姆要了几只小木桶,他自己试着掏空圆木做的,造型不大好看,但密封性还不错,就是为了装酒。
平时自由民也会酿一些酒,但是大多数人的技术都不大好,有的人试了一辈子也没酿出过口味正常的酒。
蜂蜜、梨子、苹果、葡萄还有一些浆果都可以酿酒,但是蜂蜜酒和葡萄酒是贵人专属,平民秋季收集一些寻常果子酿酒,冬天酷寒难捱的时候可以喝一点,多少起一点安慰剂的作用。
林影的小木桶就一直放在她的床下,达雅对此毫不在意,小孩子的玩意儿而已。
这也方便了林影偷梁换柱,空间里的红酒藏在调味料区域里,和料酒摆在一起,可能是做菜的红酒?
尝尝口感反正是比自酿的好,就跟小木桶里面的“果汁饮料”换了换容器。
再次上课的时候,林影带了一小桶葡萄酒去教堂给老师献宝。
波比一路抱着木桶跟在林影身后。
天逐渐冷了,林影看她穿的太单薄,就跟达雅说了声,从此这个沉默的女仆就有了一件破旧但是厚实的罩衣。
这个不大爱说话,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贴身女仆小心翼翼地抱着东西,感受着身上厚实的布料,目光复杂。
平时林影跟着老神官学习,没什么用得到她的地方,教堂的老看门人性子很和气,就叫她到门房烤火做针线,偶尔还会烤些小东西给她吃,波比已经适应了跟着菲丽丝小姐的生活。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林影脸蛋红扑扑地进了屋子,波比放下东西行了礼便默默退了出去。
“哦,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让可爱的菲丽丝如此欢欣?”达内尔合掌拄着下巴,“呃,这是什么?”
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头制品放在桌子上。
难道是某种雕塑?
“哈哈,”林影得意的叉腰,“就知道老师猜不到。”
“什么好东西?”汉米顿正巧来找老师说事,进门听见小姑娘的话也很是好奇。
“麻烦给我三、不,两个杯子,亲爱的汉米顿。”一脸神气的小女孩小心打开的盖子,准备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汉米顿看着她那颤颤巍巍的样子,连忙走过去帮忙,然后就被桶子里的红色液体惊了一跳。
“这是……葡萄酒?”
达内尔起身走过去,闻到一股清新的酒香,“这是哪儿来的?”
林影熟练的脱掉鞋子爬到炕桌前坐下,看着汉米顿小心翼翼地拿着酒勺,把酒液倒进把老师惯用的白陶杯子,她凑过去把杯子往前推了推,“尝尝,老师你尝尝。”
达内尔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吸了一口带有酒味的空气,才慢慢尝了一口。
“虽然等级不高,只能算是丰收级的葡萄酒,但品质不错。价钱应该不会太低——这酒哪儿来的?”
以自己学生的年纪和待遇,这样的酒应该不会拿给她喝,难道是卢米埃的管家让她送来的?
“我寄几做的鸭。”小姑娘正在桌上的盘子里挑被老师剥好的栗子吃,嘴里嚼着东西,模糊不清地回答。
“你做的?”达内尔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汉米顿也想说怎么可能,可是看着小女孩笃定的眼神,莫名的就相信她,“你怎么做的?”
“大家不是都会做嘛?”林影嚼啊嚼,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才继续说,“花园那里野果子很多的,我用东西和人换了果子,就学着大家的样子做酒啦!”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捏一捏,搅一搅,盖住盖子,到现在,打开盖子,就好了。”
说完还自信的点点头。
达内尔一边听一边笑,“好吧,小菲丽丝真是个能干的姑娘,做出来葡萄酒品质这么好,真棒!”
林影羞涩地摇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又抬头好奇地问,“老师,什么是丰收级葡萄酒?”
达内尔放下了关于弟子酿酒的疑问,反正这孩子就是脑袋机灵又运气好,他有酒喝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是回答小姑娘的问题比较要紧。
“我们喝的葡萄酒和金银铜币一样,划分着等级,但是等级之下还有许多等级,丰收级葡萄酒就是其中一种……”
原来圣紫罗兰大陆的饮品最流行也最普遍的就是葡萄酒和麦酒,其余也有果汁或者某种树液之类的小众饮料,但人们喝的最多的还是前两者。
葡萄酒最珍贵稀少的当属神眷级,这种酒基本上只存在于传说中,酿成它是神灵的恩赐。
之后就是以金银铜划分等级的中高级红酒,分别是金女神级、银冠花级和铜蜜蜂级,不过这些等级的葡萄酒价格昂贵,一般只有富有的贵族阶层才能享用。
中下等级的酒液分类就多了,仅次于于铜级的日光级,是用日照条件充足的年份出产的葡萄酿制的,酒味浓厚有点甘甜味道;其下还有丰收级,顾名思义是葡萄大量丰收的时候酿制的酒品,酒味稀薄,味道寡淡;次之的是云雾级,也就是年度内阴云天气较多,没有足够光照,酿出的酒液带有微酸,品质不大好;最差的是多雨季,全年多雨,葡萄不甜全是水味,酿出的酒也几乎没有酒味,又酸又涩,比醋稍微强那么一丁点。
当然也有真的酿酒酿坏变成果醋的,但是味道极为酸苦,一般需要大量兑水,没人敢直接喝。
再就是麦酒,麦酒原料有小麦、大麦、黑麦和燕麦,品质也分金银铜三种,不过黑麦酒是在三等之下,更次的还有乌麦酒和杂麦酒,不过贵族中一般只有骑士会喝麦酒,骑士扈从和士兵也会大量饮用,但更多的是平民在喝,因为劣质麦酒比葡萄酒便宜。
“那老师你喝过的最好的酒是什么?”林影歪头问。
达内尔笑笑,眼里充满回忆,“我喝过最好的酒是银花冠级别的,名字叫银百合,是在教宗的继任仪式上。”
银百合有淡淡的花果香,味道十分清新。
林影没有再说话,虽然问的是酒,但老师应该回忆的不只是酒吧……
秋天了,老师又身体不好,总喝凉的不太好,林影想起一个应该比较适合达内尔和汉米顿口味的热饮,热红酒。
将橙子和苹果切片,放进加了葡萄酒的深沿平底锅,再放入丁香八角进行熬煮,煮沸之后,转小火再炖三五分钟,就好了。
煮好的红酒倒进杯子里,用肉桂棒搅一搅,一杯果香四溢的热红酒就做好了。
老神官听了之后很感兴趣,叫来汉米顿记录下来做法,让厨房做了一锅热红酒。
林影提议就用她刚带来的酒,以后空间解锁,她还有很多好酒等着老师品尝。
达内尔欣然同意,学生送的就是让她喝的,不管是热着喝还是冷着喝,都能喝到一片心意。
很快热红酒就端了过来,汉米顿刚一看到时还觉得可惜,“这么好的红酒,这么做是不是太浪费了。”
不过他鼻子不通,倒是达内尔现在好了很多,鼻腔里闻到煮红酒的香气,尝试了第一口,忍不住眯起眼睛。
“好醇厚的果香味,这种口感的热葡萄酒我还是第一次尝试,风味绝佳。”
力荐汉米顿一定要尝试。
汉米顿的嗅觉虽然失灵了,但是味觉还在,几乎也立刻被热红酒的味道折服了。
可能这个酒就是比较适合时人的口味,师徒两个都对这种新饮料大加赞誉,认为即使放到教宗的晚宴上也会大受欢迎。
爱护弟子的达内尔又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了,这种从未出现在世面上的热饮,真的是一介商人之家能够研究出来的么?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和配给,可以让他不在意其中的香料使用,换到普通贵族家里,用这么多香料只为一杯热饮,也会心疼不已的。
更别提只是一般富商的卢米埃家。
“这可是一道全新的饮品做法,”达内尔一边享受热红酒的美妙口感,一边殷殷叮嘱弟子,“菲丽丝,你以后可不要随意告诉其他人。”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拿手食谱,他在水潭镇从未听过葡萄酒的这种饮用方法,加上之前的姜汤,小弟子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
不管这秘密是什么,她对师长的敬意是真的,那么他也不能见菲丽丝忽略了保密而不做提醒。
林影楞了一下,很快就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老师,他们可以不知道,你和汉米顿可以知道呀,记下做法,以后冬日可以时常饮用,有助于健康。”
师徒两人感动于她的心意,将热红酒喝得一干二净。
喝过了几天姜汤和热红酒后,达内尔很快就好了起来,汉米顿也只是鼻塞两天就好了,而林影和其他人更是无一感冒。
听了关于葡萄酒和麦酒的知识,林影某日带着波比再次给老师拿过来一罐“自酿”酒。
听说小弟子的酒是随便放置在犄角旮旯的,除了神官先生无人知道味道芬芳的好酒受到了这样粗糙的对待,但是达内尔还是被弟子大大咧咧的举动搞得哭笑不得。
他现在相信菲丽丝是真的无意中酿制出优质酒的了,也相信她是真的对这酒的价值一无所知,瞧那个不放在心上的豪迈劲儿……
搞得他喝酒的时候也不再吝惜,直接把杯子满上!
至于喜爱品酒的汉米顿,则硬是跟老师要走了其中一小半,虽然这种品质的酒他不是没喝过,但是是小姑娘亲手酿的,怎么也不能缺了他这个同门吧。
谁让我有个会酿酒的小学生\/妹妹呢?
达内尔喝到微醺的时候,也在朦胧中有个不大敢相信的猜测:也许菲丽丝并不是不知道酒的好坏,而是因为她见过足够好的,所以这种酒不被她放在眼里。
一天的功课结束,师徒说说笑笑,炕桌上的栗子被林影吃了大半,结果晚餐的时候她根本吃不下东西,只能趁着达雅不注意都偷渡到了空间里。
林影在这些日子里收集了好些觉得有用的东西。
自从达雅把波比送到她身边后,花园聚餐就结束了,而波比会在她房间守夜,偷溜也不太方便,少了很多收获。
不过天气也冷了,外面的东西也少了,林影干脆就不再惦记,只是将自己吃喝不完的东西都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花园聚餐的成员中,汤姆带着妻儿在家猫冬,偶尔出来走动,当初积攒的皮子林影拿了一点,剩下的给了他家一些;珍妮则迷上了做衣服,拜了镇上的裁缝为师,去做学徒去了,另一多半毛皮就给了她,闲时可以做点小东西。
林影去看过她一次,因为听说学徒任打任骂,过得不大好,很辛苦才能学到东西。
不过珍妮的老师看起来脾气不错,红发小姑娘学的也很开心,只是和她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
看着珍妮埋头做活,由于手里布料有限,巧手的小姑娘在一块布上缝缝拆拆,还要保持线的再次利用,也是很会过日子了。
林影知道她过得好,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她走后,错过了珍妮那羡慕、不甘、又认命的目光。
精神力触角让林影感知到背后的一抹目光,没有恶意,但是也不那么友好,林影便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