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昏暗,天地间一片馄饨,大团大团,如绒球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苍穹中飘落而下。
随着天色的暗淡,幕府也点燃了烛火,从游廊中的红色灯笼,到各个院中的灯火,整个幕府都沉浸在年关的热闹中。
厅堂中央的上座是幕老夫人,其余各房都是在她手边依次而坐,众人围了一个圆。
厅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一个个的都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的美味佳肴。
等到幕老夫人率先放了筷子后,所有人也赶紧跟着放下来。
身后的丫鬟们,眼疾手快,端了漱口水和痰盂上来。
众人漱完口后,阿如领着丫鬟们将残羹冷炙,依次撤了下去。
幕府的下人们想来训练有素,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看着干净整洁的厅堂,幕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她站起身子,带领着众人来到了,专门供人闲聊和唠嗑的偏房。
入了偏房,等众人全部落座后,下人们又赶紧奉上了茶水。
一时间,满室的香茗,在空气中弥漫着,不仅使人有些儿醉茶。
“今儿个是除夕,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每个人都得在一起守岁,一个人都不可以离开。”幕老夫人缓缓道。
“老夫人说的话,谨记。”众人齐声道。
“恩。”幕老夫人点点头。
约摸着半刻钟的时候,下人们总算是将茶泡好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端到了各位主子的面前。
白瓷杯里茶水嫩绿,白烟袅袅,气味香了满室。
幕老夫人看着众人将已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后,她开了开口,随意问道:“这茶,如何?”
她这话一落,屋中静了一片,没人敢先去作答,因为往日里讨好幕老夫人的这种事情,只是有赵清雅做的,而他们只需要负责看热闹,那便行了。
如今儿,没了赵清雅,谁也不敢先开口回答,若是一个不好,惹怒了幕老夫人,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幕老夫人,见自己的问题,使得众人一个个的,都正襟危坐,没人敢作答,不禁心中有些儿不快。
她冷了眉眼,道:“既然没人敢先来说,那么,就按照长幼尊卑,依次作答吧。”
“是。”幕老夫人这话一出,谁也不敢反抗,全部都乖乖应声。
沈冰诺放下手中的茶盏,侧头一笑:“回老夫人,这茶入口微苦,入喉甘甜,唇齿留香,实为好茶。”
“恩,”幕老夫人勾唇笑了笑,将面上总是带了满意之色。
她又看向幕玹锦,道:“锦哥儿,你可喜欢这茶?”
幕玹锦垂目看了看手中的茶盏,这茶的味道与平日里喝的略带不同,也不知道,这是幕老夫人从何处弄来的,不过茶倒是的确是好茶。
为此,他轻轻点头:“好茶,自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幕老夫人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谁也看不见她眼底闪过的精光。
“这茶啊,是一位故人,此番入柳州城,从江南带过来的,采自初雪之后,所以沁香怡人,也带了不同于其他茶水的甘甜,只叫人回味无穷的很。”
幕老夫人对这茶的一番赞赏,众人小声地议论着,随后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满屋子的其乐融融,而被他们围坐起来的幕老夫人,更像是在享受着人间的天伦之乐一般。
沈冰诺和幕玹锦,并不是这些讨论激烈的人群中的一员。
因为,他们觉得可笑的很,一个个的,都是一副面和心不和的假象,就是为了偏偏他们自己,和外人罢了,内里子,到底是个烂成什么样的货色!在座的人!怕是心里面跟个明镜似的,全部都是主动的清清楚楚的!
不过……
幕玹锦想到此,稍稍蹙了眉头,这茶是什么样的,什么品种的,什么味道的,他对此,不甚在意,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但是!
幕老夫人口中说的话,却让他在意的很。
既然她说的是,这茶出自江南,也定是真的出自江南,因为,她没必要为此来骗大伙儿。
不过,这茶既然出自江南,又是她口中故人带来的!
但是!
幕府并未有亲戚在江南,除了一个人之外!
因此,除了那个人之外,并不可能有江南的故人。
至此,幕玹锦猛地猜出来了答案。
心中满是震惊,没了赵清雅,幕老夫人便开始物色新人。
这是沈冰诺和幕玹锦一直都是清楚的事情。
不过,这个新人,他们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却没有想法会想到那里去。
如今想来,看来这是幕老夫人一早就打算好的。
否则的话,依照柳州城与江南的路途而言,又怎会,这么快便将人接了过来?!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观察着幕老夫人那边的动向,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到此,幕玹锦又蓦地反应过来!
难怪,他始终没有发现幕老夫人的动作!原来!他分明是漏查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幕府的避暑山庄!
思忖到此,幕玹锦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堵着难受。
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步,真的是该死的很咧!
在幕玹锦思索的过程中,他忽的听到幕老夫人又开了口。
只听她道:“难怪故人,我已派人去接回了咱们府邸,以后她就是我们附中的半个主子了。”
幕老夫人的话,让众人一番好奇,立马窃窃私语的起来。
幕老夫人笑着看着众人,笑着道:“这个人啊,你们是见过的,不过这些年了,也怕是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想必锦哥儿应该还是记得的,毕竟……只有这么一个……表亲,不是吗?”
幕老夫人故意在说这话时顿了顿,目光猛地看向了幕玹锦,眼中带了探究,在发现幕玹锦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后,这才稍作放去了。
而被点名道姓的幕玹锦,将身子斜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整个人带了股懒散的味道,他朝幕老夫人笑了笑,道:“敢问奶奶,这人是谁?您这话说一半,着实让人好奇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