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腾却落不到什么好处,一但事败还是杀身之祸,这个姓龙的图的又是什么呀?难道是龙家与小可汗家有私仇?如果是有私仇,那小可汗又怎么会答应把妹妹嫁给他?
等寇天青再问过随从才得知,这个龙家从前是甘凉地区的大族,在百十年前非常有势力,家破中落的原因是因为归义军的张义潮。
张义潮当年占领甘凉时,曾经对甘凉地区的土族大姓采取过严厉的处置手段,这些土族大姓也因此在甘凉地区一撅不振,不过归义军的张姓家族已经被曹姓取代,而且因为实力衰减,归义军也早已退出甘凉地区,回鹘人是后来的甘州,就算他龙家要报仇,也该去找沙州曹氏,这是要找软柿子捏?可甘州这个柿子也不软啊。
再多的就问不出来了,到底为什么龙家要背亲弃义的前来行刺,这个随从也完全搞不明白,寇天青左思又想都不得其法,索性就出了小可汗的府阺,自顾自的在这甘州城里逛上了。
甘州之地商贸盛行,到处都可以看到各族商贾拉着骆驼和马车在街上行走,路边各摊上摆放的,也全是充满了异域之风的各色商品,有好多东西,寇天青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当走到一个小杂货摊前时,上面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晶萤剔透,长不过一指,宽不过二寸的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半瓶有如醇酒一般紫红色的液体,而在瓶身正面还贴着张小绿纸,纸上写着四个小字,正红花油。
这四个字的笔划可是太简单了,虽然能认得出来,但与寇天青惯写的宋体字还有不小的区别,寇天青愣住了,弯腰拿起这个小瓶对拿个摊主笑道:“好漂亮的瓶子,这个是从哪搞来的?”
摊主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眉眼带笑的一看就很招人喜欢,一看到寇天青拿起小瓶,立刻笑嘻嘻的道:“一看您就是个识货的人,这是从波斯那边过来的水晶瓶,里边的是……是药酒,一打瓶盖您就嗅到那股药味了,跌打损伤的神药,了不起的好东西,咱别说这药酒,只是这个小水晶瓶,就算得上是件难得的好东西了。”
寇天青此时正翻过瓶身看背面那个用法用量的说明,他知道这是哪来的,因为无论是瓶口那个精致的盖子还是瓶身,都显示出这件东西是来自六哥那个地方,还有贴纸上的文字,他更是在六哥的夜视仪说明书上看过造型一样的。
在手里掂了掂这个小瓶,寇天青满脸是笑的道:“这个……你打算卖多少钱啊?”
那小伙子闪着发亮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但转眼又有些羞愧的道:“一两银子太多了,六钱吧,您给六钱银子就行。”
寇天青从怀中掏出两枚银质马钱笑道:“一个是六钱,两个是一两二钱,只要你和我说这东西是在哪搞到的,两个就都归你。”
那青年两只眼睛就闪出光来笑道:“真的?客爷不戏耍我?”
寇天青笑道:“我戏耍你干什么?真的,告诉我了就都归你。”
那个小子又是脸上一红的笑道:“我偷的,我弟弟扭伤了胳臂,这东西能治,所以我就去偷了一瓶回来。”
寇天青笑道:“在哪偷的?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治跌打损伤啊?”
青年道:“在这街角那家医馆里偷的,他家给人治跌打病,就是从这瓶子里倒出来点给人擦揉,很有药效呢,还有什么红药白药的,我也分不清楚,反正好多都是拿这种水晶瓶装的。”
寇天青笑着一点头,将两枚银币扔给青年道:“那家医馆叫什么名?”
青年道:“鼓氏跌打馆,他家店主是个蛮子,听说是从南边来的。”
寇天青揣了红花油就走向那个鼓氏医馆,鼓姓,南边,难道是中原地区云贵川地的南蛮鼓姓?除了这个地方有鼓姓,别处还真没听说过有姓鼓的呢。
可如果他们是苗瑶鼓氏,又怎么会跑到这域外沙漠来的呢?这里的环境与他们所居之地的差别太大,他们能适应得了?
按着青年的指引,寇天青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这间鼓氏医馆,都没等进到正堂,寇天青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因为门口正中的门框上竟然吊着一个画着狰狞鬼脸的木牌。
东京汴梁城中也有几处苗医馆,这些医馆的大门上也都挂着苗医所特有的避蛊牌,苗人善蛊,并且种种神奇恐怖的传闻让人不寒而栗,本来寇天青是不信这些蛊虫怪物的,但有一件他亲眼所见的事却彻底动摇了他的观念,那是他的一个前辈,一个年至40,仍然英挺骏雅的京西巡检,早在寇天青刚刚入加巡检之时,此人还带过寇天青一年多。
这个老巡检是个从七品的职身,虽然品阶不高,但因有实权,所以算得上是京西地界的一号人物,稍一接触时间长了,寇天青才得知,别看这个人容貌极其俊美又有实权的官身,但家中却只有一妻无妾,而他的妻子,居然是个脸孔釉黑粗手大脚的苗女,只不过那一双眸子,却有如点漆一般的明亮。
但时的寇天青和一众少年巡检全都为此事大感心奇,都不明白这个财貌双全又有权势的前辈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苗女为妻,直到后来一个也是40多岁的老巡检说起,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在20出头时,这个老巡检和那个前辈两人曾去岭南办案,又追着逃犯钻进岭南的深山之中,两人没抓着那个逃犯却在山里迷了路,误打误撞的就进了一座苗寨。
在这个寨子里,寨中头人看在他们是官差的份上收留了他们一宿,并命令他们第二天快走,可在当天晚上,却有个苗女进来给他俩倒水喝,确切的说,是给那个前辈水喝,老巡检也想过去喝,但却被那个苗女给推了回来,也不知怎么,那个前辈就喝了,喝过之后,老巡检就发现这个前辈的眼神变了。
变化其实也不大,说话办事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只要一看到那个给他水喝的苗女,眼神就立刻变得痴痴呆呆的,而且无论苗女要他做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老巡检感觉不对,就在第二天早上拉着他想尽快出寨,哪知道明明说好了一同出寨,但那个苗女出声一唤,他就不顾一切的往回跑,老巡检被弄得没了办法,只得回去又求那个头人,并说自己和同伴都是身带皇命有要事要办的,如果不能回去不但要误大事,还会引来官府的严厉追究。
寨里头人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不值得为了这个官差去得罪整个大宋皇朝,所以就让那个苗女给前辈解蛊,可那个苗女却说,此为情血命蛊,下了就解不得,解了就是她与前辈共同一死的结局。
头人也犯了难,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官家的人死在这里呀,所以被逼无奈只得破了几百年的例,让这个苗女与前辈一起下了山。
下山之后回到京师,这个前辈就不顾家中的反对娶了这个女人为妻,而那些反对他娶苗女的家人,竟在一年内全部病死,人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这个老巡检明白,这些家人八成是被苗女下蛊给弄死了。
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个苗女的容颜,在那个前辈被喝水之前,老巡检是见过这个苗女的,那时的她不但容貌极美皮肤极白,而且面带英气双眼之中更是放射出野性的光芒,可在回到汴梁之后,这个苗女却变了,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丑,还10几年来都没有个孩子,但这个前辈却仍然拿她当成宝贝一般。
因为了解这个苗女的底细,这个老巡检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上过她家的门,甚至连这个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看,不过虽然没去过她的家,但老巡检在抓差办案时也没少从这个前辈的家路过,那时的他就发现,这个前辈家的前后左右竟然连条虫子老鼠都没有,而且就算是在大夏天,他家的周围也是冷森森的。
如果寇天青没亲眼见到过,这个老巡检说的他是绝不可能相信的,就是当时老巡检说完,他也只是个半信半疑,但随后的一件事却彻底让他信了,因为在他到职之后的第三年,那个苗女死了。
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同僚家中有丧,又是带过自己的师父,再加上师父家里无儿无女,这个半子之劳就责无旁殆的落到了他的头上,就因为参与得多,所以寇天青也目睹到了很多怪异之像,盛夏之时,停放在屋中门板上的尸首竟然连一个蚊蝇都不落,而在这个苗女死后的半天里,她的肤色就白得刺眼,而且虽然断了气,她体内却一直有说不清楚的声音发出。
这个情景把久干差遣的寇天青也给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那个前辈却毫不惊呀,也不见他有什么戚容伤心,忙完这些给尸体下了葬,这位前辈居然把自己的差事给辞了。
这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正值壮年大有可为之时,又加上身有官位,他怎么会辞差回家了呢?
寇天青和众同僚都去看过,但每一次去,都发现这位前辈只是坐在厅前饮酒唱歌,别人问什么都是微笑着不说话,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正在办差的寇天青却突然接到这位前辈的口信,让寇天青赶快去他家。
寇天青连忙赶到,然后就看到这位前辈穿戴整齐干净的仍坐在前厅喝酒,并告诉寇天青,什么都别问,只管等着就是。
寇天青只得耐下性子苦等,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这位前辈突然在他眼前化了,化得如同一滩浓血一般什么都没剩下。
惊愕异常的寇天青一边飞报地保团头,一边要给这位前辈准备后事,没想到这位前辈居然早就把这一切都安排完了,并且还留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将他和他一直存放在屋中的妻子尸体,连这栋房子一起烧了。
寇天青处理完后事实在是不明白了,就四处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直到半年后,才有一个常年行走岭南的客商告诉他,这就是蛊,苗女给那个前辈下了蛊,但苗女寿尽,那个前辈身体里的蛊毒再也没人能克制,也就只剩死路一条,至于烧掉那间屋子,是因为屋中遍布着蛊虫蛊毒,在没人克制下如果不烧,很快就会毒杀周围的居民。
寇天青至此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蛊虫这种东西也有了初步的认识,如今又看到了代表着苗蛊的鬼牌,只看那牌上的狰狞鬼脸,就让寇天青的后背冒出冷汗。
可是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恐怕今后出的事会比蛊虫更加可怕呀,寇天青抬腿踏进大门,又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一下,才对厅堂内喊道:“郎中可在?有人嘛?”
一边喊着,寇天青一边走过外院进如正厅,刚一进正厅,他就看到一个肌肤如雪,发黑如墨,两只眼睛有如寒星一般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样式怪异的黑衣,坐在桌案后面缓缓道:“先生有伤要治?”
口音怪异,但声音却有如银珠落盘一般的动听,寇天青看得愣住了,天下间竟然有如此让人感觉干净的女子,这女子的容颜不算绝美,但给人的感觉却与自己常见的汉女不同,可就在寇天青盯着眼前的苗女一时没说出话来时,苗女却有些恼怒的道:“先生是有伤要治吗?”
寇天青醒过神来赶忙道:“对,对,我今早把膀臂扭了,想在郎中这里给看一看。”
苗女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寇天青的双膀胳臂,又一指桌子对面道:“请这里坐。”
等寇天青坐下,苗女伸手在寇天青的双膀处略一摸捏,就皱着眉道:“你的双臂哪里有伤?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寇天青自从见到这个苗女就感觉自己失魂落魄,连脑子都不会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