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距离彤关数百里远的燕关,也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一座长满萱草的峡谷中,有条面目狰狞的巨虫甩开长尾抽向前方。
在它面前,站了一位男子。
他所持的武器,不过是柄乌扇。
“中元节早过了。凭尔,也敢站在吾的面前?”
男子一挥扇柄,将迎面而来的虫尾打了回去。
那条虫子高如小山,男子在它面前无异于牛马跟前的蝼蚁。
而他还击倚靠的仅仅是蛮力。
体型相差悬殊,虫子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男子一击之下,它庞大的身躯倒向一边,撞得峡谷边山石纷纷滚落。
“在御花园底养了多年,白白吸取地母阴气,废物依然是废物。”
男子一扇斩断了虫子的尾巴。
妃色的毒液,顺伤口往外汩汩冒。
那些液体所到之处,草木枯萎,土地焦黑,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男子一划拉扇子,毒液在他附近围成了个圈。
“费氏醉心宫闱之争,指望你为前太子报仇。我看太后是昏了头。”
那个年迈昏聩的老妇人,除了在人前假装和蔼慈祥,人后动些不干净的手脚,再也拿不出更多计策。
甚至连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也没弄清。
错把王氏当作仇恨的对象,在昏礼当夜下毒杀死皇后。
“毒死太子的,不是我的母妃,也不是荣太妃。真是,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男人边念叨,边走上山坡,一脚踢开靠在山石上的虫子躯体。
虫子因疼痛与愤怒张开大口,喷出大团毒液。
此前妃色的毒液对他无用,再喷毒液又能如何?
男子晃了晃扇子。
刺目的毒液始终环绕在他四周,无法近他半步。
天上不时有鸟雀掉下。
途经峡谷的飞禽走兽,吸入毒瘴后接二连三地身亡。
偏偏这些毒液于男子而言毫无作用。
“华英国数代君王皆戒备费氏。由于当年太宗与四家立下的约定,又不得不立费氏为妃为后。”
费姓皇后通常无宠,也不可能诞下嫡子。
先皇一时疏忽……或者说遭人算计,触犯了历代君王的禁忌。
费氏所出的皇子成为储君。
“太子假若安分守己当他的皇储也罢了,谁叫他野心暴露得太早?”
与远在彤关的元氏勾结,架空靳氏在龙溪的权力。
“我记忆中的大哥不至于无谋至此。我猜他只是受不了喋喋不休的母亲吧。可惜,身在其位不能自持,最终害了他自己。”
民间众说纷纭,到底是谁毒杀了先太子,大家各有揣测。
先皇从没定论谁是真凶。
他只是顺应形势,暂时将明妃软禁在神木宫。
“父皇无法亲口说出谁是凶手。在母妃宫中发现却魂丹实乃意外。毕竟母妃并无心疾,所以她成了最值得怀疑的人。”
那是先皇的错。
以荣妃的常用药毒杀太子,他的用意太过清晰。
荣妃察觉了他的计划,在他自以为胸有成竹的时候,往他最心爱的妃子宫里藏了毒死太子的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氿方人的血不止一次暗算过皇室。
太子毒发,世人的目光集中到明妃身上,先皇怎可能这时候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所为?
他只想囚禁明妃几日,日后找借口糊弄过去。
哪里知道明妃性情刚烈,在神木宫点了把大火。
“太后认错了仇家。毒死大哥的不是荣太妃。”
真的必须有人把荣太妃当成仇人,也该是血肉之躯出自明妃的他。
诏明絮絮叨叨说起旧事,当然不是为了讲给一条虫子听。
他是为了说给那个把虫子由御花园运到此地的人听。
他与皇后闯入御花园底的蛇谷时,谷中空无一物。
有人在他们之前带走了谷里的怪物。
“费氏二十多年前开始运筹帷幄,把父皇为母妃所修的花园改建成藏匿野心的阴曹地府。”
那应该是为了费氏皇储夺取皇位所预备的战力。
可惜它的主人先一步夭折了。
“于是她与你密谋,里应外合袭击皇城。”
一边利用皇后体内的疫鬼吸引逐疫兽,攻破守护皇城的神只。
一边在御花园内设置暗道,计划趁中元节放出怪虫,与循太岳明楼而来的鬼众一起杀入皇城。
“费太后恨杀死她独子的女人。她不屑于弄清凶手是谁,反正杀尽所有人,总能替太子报仇。”
涂氏之后与王氏之后有什么差别?
得不到丈夫宠爱的她,在寂寥深宫唯一的精神支柱是太子。
她失去了一切,其他女人凭什么站在她的血泪上享受天伦之乐?
“你喜欢疯狂的女人。”
诏明用扇子指着大虫。
“千百年来只有这种人懂你的心。”
错的原本不是虫子现在的主人。
直至他染指不该碰的人,并在鬼市散播自己的印信耀武扬威。
“你没有遵照太后愚蠢的想法行事,把虫子移到了这里。”
虫子的新主人不信纪离鸿。
事实如他所料,纪离鸿背叛了他们,暗示出御花园下的密道。
诏明与皇后查到了道路尽头的秘密养蛊场。
假如不是他提前移走了巨虫,此时虫子已经为诏明所杀。
过了一年。
自皇后失踪,又过了一年。
这条虫长成了而今的身量。
这一年里,不知它吞噬了多少充满恶意的亡魂。
诏明嗅得出,它与蛇谷中的味道不一样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这条虫子几次袭击他,被他轻易扫开。
并非这条虫不够强。
它的毒性足够杀死数十个城池的人。
只不过于龙神无用罢了。
移走它的人清楚这点,为免太后把它浪费在毫无结果的杀戮上,于是选了另一个地点继续饲养它。
那个人决定了其他使用方法。
对方的企图令诏明不寒而栗,他亲自前往燕关调查那个人的行动。
燕关一行得到的答案,使他更加不安。
有人在龙溪劫掠富商,聚敛大量财富。
钱财总数粗粗算起来足够建造另一座揽月台。
他找到了那个人豢养怪虫的地点。
可惜……
“你打算……干什么?”
诏明咬紧牙向下一劈扇叶,把跌跌撞撞的巨虫砍成了两段。
刺目的毒液流得到处都是。
峡谷刹那间成了一片死地。
那个人的气息跟着消失。
怪虫体内没有掉出应有的东西。
有人一早取走了它的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