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给你的那些钱就按一万块钱来算,我现在的月工资是两百,按照40%的工资给你付赡养费,也就十年四个月,以后要我出钱养老,那就等八年以后。”苏瑾说着,从包里掏出来纸币开始协议。
“哪里有那么多钱!”注意到大家听到一万块钱时吸了一口凉气的样子,苏大娘脱口而出。
苏瑾静静的看着她,“妈,要我给你算算吗?”
苏大娘沉默了。
苏瑾很快写好了协议,然后让隔壁做律师的大哥帮看,他说没有问题之后,就让苏大娘签字。
苏大娘有些不乐意,原本小两口的工资都是她的,但现在不仅没有钱了,未来十年也不给她养老钱,哪有那么好的事。
“既然妈不愿意签,想必是同意拿钱帮我还债的吧?”苏瑾又问。
怎么可能?苏大娘舍不得,高红梅也不愿意,出了这样的事,大姐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姐夫肯定也受影响,还不如就此说清楚,以后催债也找不得她们。
“大姐,签了这个,你外面的债务和爸妈也没有关系吧?”高红梅问道。
“当然。”
高红梅放心,催促着婆婆说道:“妈,签吧,大姐不愿意养你们,我和金宝乐意啊。”
随即又小声的凑到苏大娘的耳边道:“大姐还欠着钱呢,要是要债的来咱家怎么办。”
苏大娘心一凛,得签,不能影响金宝。
她签了字,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茫然,她仔细打量着苏瑾,确实是她女儿,但是怎么就那么陌生呢?
苏瑾签了字还没有走,没有等苏大娘催促,她道:“还有爸呢。”
“珍珍她妈,你这不是要和你父母划清界限吗?”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划清界限?”苏瑾自嘲一笑,“划清界限好,省得我还不起钱而影响了他们。”
众人心想,苏瑾果然还是念着父母啊。
也没有多会儿,苏大强回来了,他看到苏瑾的时候还惊讶了下,又淡淡的说道:“回来了。”
他正疑惑着门口怎么围着那么多人,就看到苏瑾掏出来了两张纸,说道:“妈签字按手印了,你也签了吧。”
“什么?”苏大强拿了过来,看清楚字的时候,震惊无比。
直到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事情说清楚,他才知道女儿欠了钱,抵押了房子,妻子不愿意拿钱,就弄了这份协议。
苏大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苏瑾,神色复杂,“你想清楚了?”
“这句话应该问妈。”苏瑾低着头。
苏大强看向老妻,老妻偏过了脑袋,苏大强知道了,他签了字,按了手印,心空的难受。
以前多乖巧孝顺的女儿,结了婚却变了,终究是女生外向还是他和老妻哪里不对?
“两份协议,你们留一份,我留一份。”苏瑾留下一份协议,背着包就要走。
看着女儿要走,苏大强忍不住道:“别怨你妈,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苏瑾停住了脚步,“这些年,又有谁容易呢?”
“走了,走了以后就不要回来了。”苏大娘说道。
苏瑾的泪终究落了下来,这条街的人对苏瑾最后的印象,就是那满脸的泪,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几十年,苏瑾真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哦哟,大强啊,苏瑾多好一闺女啊,你们就这样吧,以后总有后悔的时候。”大家摇了摇头都散开了。
苏大娘走到门外,死死盯着拐角,仿佛看到了五岁的大丫捏着一颗快要融化的大白兔奶糖,喂到她嘴里,那是她在学校参加文艺汇演,老师给的奖励,她舍不得吃,又怕丢了,捏着回到了家。
苏大娘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摸了摸,好像是泪,怎么会流泪呢,这个女儿,是她苦难的源泉,她早就不想要了,想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婆婆对她还是好的,如果不是大丫……
苏大娘不想了,她转身进了家,再也不允许家里面提起苏瑾。
李珍珍李启正沉默的陪着妈妈走了很远的路,上了公交,来到了城外的一条河边,“这是当年妈妈落水的地方,你们外婆拼命的将我举了上来,我一直都觉得,我有一个伟大的妈妈。”
“你们可能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不要回钱,所以妈妈要给你们解释清楚。”苏瑾蹲了下来,看着两个孩子,诚恳的说道:“外婆生了我,将我养大,付出了很多,那是妈妈给应该给她的,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妈妈不要难过,以后珍珍做你妈妈。”李珍珍帮苏瑾擦着眼泪,哄道。
苏瑾:悲伤的氛围都要搞没了。
“那我也可以做你爸爸,我们疼你。”李启正一脸臭屁。
苏瑾:……
“对,虽然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但我有珍珍启正啊,我会做你们最好的妈妈。”苏瑾说道。
李珍珍和李启正此时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直到他们开始上学,幼儿园时,妈妈亲自给他们弄画册,辅导功课。
小学时,妈妈不仅送他们去少年宫,上班回来改完作业,还要彻夜不眠的为他们编写专门的练习册。
初中时,依旧收获妈妈专门编写的练习册,语数外三大主科。
高中时,毕业的堂哥堂姐们加入了妈妈的队伍,除了语数外,还有物化生政史地。
大家都说,妈妈真爱他们,为了他们接触教辅行业,在李珍珍和李启正高中的时候,苏瑾已经是有名的教辅老师了。
她所编写的试题,成为许多小中高学生家长的宝典,可以说,李珍珍和李启正是在同龄人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中长大的。
幸福平静的生活让李珍珍和李启正健康的成长,直到高考结束,外婆找上了门,妈妈和外婆进了房间,李珍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焦躁。
但这些年来,外婆也不是没有来过,自从妈妈的名气大起来后,外婆就来找妈妈要钱,说是给舅舅做生意。
但妈妈没给,妈妈说她已经一次性付清了十年的赡养费,舅舅和她没关系。
那几次她都没有这么焦虑的感觉,不知道这次怎么了。
直到房间里的声音逐渐变大,她听到:“你欠了你弟弟一个上大学的机会,母债子偿,必须得把李珍珍上大学的名额给青玉。”
“你不给,我就死给你看!”
李珍珍听到这话,心都凉了。
“好啊,这里是三楼,你跳下去顶多残废,我告诉你怎么死最快,你去农业站,买一瓶百草枯,喝一口,医生也不能阻止你死。”
“你放心,你死后葬礼我出全部的钱,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走……”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弟弟回来的时候,她说:“原来妈心里,我们真的比外婆舅舅重要了。”
李启正没有明白,他们比外婆重要?这有什么可比性。
李珍珍知道弟弟忘了小时候的事情,没有人会懂,记忆力好的人,总会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对某些东西患得患失。
李珍珍和李启正上了大学,一个学了机械制造,一个学了医。
后面苏金宝生意失利,打算绑了姐姐最重视的孩子要钱,却被人出卖,被判刑。
苏大娘苏大强来闹,最后也无可奈何。
即使被父母如此对待,苏瑾依旧月月给他们赡养费,按她工资的百分之五十。
眨眼睛五十年过去了,苏瑾帮去世的丈夫穿好衣服后,留下了遗嘱也闭上了眼睛,孩子们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大家都说苏瑾好啊,她弄的教辅资料不知道帮助了多少学生,每年资料销售利润的百分之十也捐给了山区的学校。
她为不顾她死活的父母养老送终,临死之前苏大强苏大强都承认了她是最孝顺的女儿,大家都不知道,那几句话,是他们为了让苏瑾承诺照顾孙子孙女才这么说的,当然,直到他们闭眼,苏瑾也没有答应。
五十多岁,已经退休的李珍珍红肿着一双眼,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弟弟,大哭道:“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
李启正也茫然,像大山一样在他们面前遮风挡雨的爸爸妈妈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