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所受的痛楚我感同身受。
死亡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我并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熟悉的幽暗,入眼的一些都带着妖异的血色。
翻腾的河流散发着腥臭,无边无际,弥漫着死亡气息。
浑浊的水下似乎可以看见一双一双绝望的手,一张一张惊恐的面皮,挣扎着想要将我拉下去……
真没想到,我竟又回到了忘川河,还是以凡人的身份。
突然,远处忽然惊现一个庞然大物,正快速地朝我地方向游过来。
那层层黑发下显出的枯骨,不是地狱里的小美又是谁?
我摸着身下的木板子坐起来,肩膀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我猛一回头,又什么都没看到,暗骂一声无聊,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秦广王噙着笑意站在小美身上。
“我死了吗?”不然怎么会在地府出现。
秦广王俯视着我,“尚未,不过也快了。”
“那我现在是……”
“弥留。”秦广王皮笑肉不笑,脚下的小美幽幽地晃着黑色的触须,有些诡异。
“……”也就是快要死了,还是要死。
“你叫什么名字?”
“尹锡,或者是未雨染。”我眼珠子转了转,打了个太极。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你问的什么。”
“可惜,我还打算一个名字换一个条件……”秦广王摇着头。
“换!换!”
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奈何脚下的水波一阵荡漾,一时没站稳,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忘川河里。
“你的名字。”
秦广王伸手稳住我的肩膀,语气玩味儿,完全就是一场笃定的预言。
“先说我的条件,如果你能办到,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秦广王皱眉。
“一个叫未雨染的女鬼还没有投胎吧?”
照理说,未雨染的怨念足够强,才会有我的到来,那么,她便不会如此轻易地转入轮回。
“嗯,正在十四层枉死地狱服刑。”
秦广王闭目掐指,落在我眼里就是一阵残影,完全看不明白。
不过我还是知道的,自杀的笨蛋才会在枉死地狱,哪怕未雨染不是真的想死,可她还是在事实上把自己作死了。
“现在可以投胎?”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行得通的。
秦广王叹了口气,“可以。”
“那就让她投胎做宇文珀的女儿吧!”
我一把拉住秦广王的衣袖,他却如碰烙铁般将我拂开,“她命中本就有此劫数,注定会成为宇文珀的女儿。”
“未雨染……她是个可怜人。”
她爱宇文珀,即便魂魄离体,也深深地影响着我。
秦广王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理智,她在说,他没听。
“你的名字。”他再一次重复道。
“龙惊羽。”我无所谓地耸肩,告诉他也无所谓,他不见得每一次都能刚好找到我。
“很轻慢的名字。”
“谢谢夸奖啊。”
“实话实说。”
不过这名字的确贴切,很适合她。
“噬阴骨符和你很契合。”
“当然,那这可是我血与汗的报酬!”我拍了拍胸口,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广王看着女子灵动而富有生气的表情,笑了,“回吧。”
“你送我吗?”我得寸进尺,主要是没有感应到玄九的存在,我现在就是一个弱鸡。
“本王日理万机。”言下之意便是没空。
“那我……”
“让小美送你吧,他很是想念你。”
“……”嘴角不自觉抽动,我怎么不觉得这家伙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低头看着小美那浑身包裹着毛发的粗犷外观,我有些头疼。
也罢也罢,谁送不是送。
“丫头。”
“嗯?”我抬头,这厮是改主意了不成?
秦广王身体前倾,双脚却不曾离开小美的身体,“本王再送你一物,保你出入地府无忧。”
“……你是在咒我吗?”我声音闷闷的,他那话地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会成为地府的常客,未免也太不吉利了。
“是人就会有来此的一天。”
我无语翻了个白眼,摊开手,“那好啊,拿来吧,反正我技多不压身。”
秦广王嗤笑出声,宽袖一挥,我的手上便多了一个字——孽。
什么鬼?
这就是他要送我的宝物?这么不走心的吗?
“秦广王,我不想要了,你收回吧。”
“本王送出的东西断不会有收回的道理。”
“……行吧行吧,赶紧送我回去!”
再拖下去,宇文珀就得把我给烧了。
眼前红光一闪,转瞬间,我已经被小美的毛发裹住了,像是春蚕吐茧,连眼睛也遮掩得严丝合缝……
皇宫御医在摄政王府圈禁七日,皇城内外更是张榜求神医,落款处依旧是摄政王府。
宇文珀坐在床前,面色憔悴,下巴处落满的胡茬,一动不动似是石雕。
冷寒抱着剑站在门外,他不喜欢屋子里刺鼻的药材味,不喜欢里头的沉沉死气,更不喜欢床上脸色惨白的人。
御医们都说,毒素侵入心肺,还身负摄魂咒,已经是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他不想问,她体内的那些毒是从何而来,总之都是那个疯女人自愿的。
这时,初一带着一位灰衣和尚进了紫竹轩。
冷寒没有阻拦。
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已经来了不止一拨了,都被宇文珀残忍斩杀,只是没想到,还有来送死的。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将希冀的目光投射在那和尚身上。
只见那和尚进了屋子,不向宇文珀行礼,也不切脉,而是捏着胸前的佛珠,念着人听不懂的经文。
良久,宇文珀沙哑出声,“冷寒。”
冷寒闻声拔剑,这是他们之间最无语的默契了,那些神棍大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想来这一个,也该如此了。
“王妃还有一息尚存。”
那和尚终于开口,不经意挥起的袈裟打歪了刺向他喉咙的剑尖。
宇文珀终于转动了僵硬的脑袋。
那和尚脸上挂着慈悲的笑,继续说,“保大,还是保小?”
宇文珀漠然地回过头去,“滚出去。”
“王妃时间不多了。”那和尚不怕死。
“冷寒,杀了他。”宇文珀咬牙。
忽然间,床上的女子开始七窍流血,那不断溢出的浓稠液体泛着紫黑。
宇文珀手忙脚乱地去擦,可是怎么都差不干净,越来越多。
“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初一的眼珠子动了动,垂下了头,
冷寒也顾不得那个和尚了,几步走到床前,那一片狼藉实在让人心惊。
没一会儿,那些御医瑟缩着被一群黑衣人赶鸭子上架,全部涌进这间屋子,本就不大地空间拥挤异常。
没有人上前诊脉,他们都知道,王妃已经救不活了。